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topt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侍寝国师》 作者:橙意 内容简介:   她只是出了一场车祸,怎么醒来后竟回到千年前的古早时代?!   不但从小资女变成女帝,甚至从平凡普通女变成绝色美人儿!   原本以为上天很厚待她,岂料人生没有所谓的完美无缺,   这副身体的最大缺点就是心智年龄只有十岁,   害她得整日扮痴扮傻,熟练到专长都可以写“装傻”两字了,   幸好她有一名万能国师时时在身旁提点,才不至于太早露馅,   虽然他在教导她这个朝代的一切事物时是个严师,   但除此之外对她简直好得没话说,不但在她生病时悉心照料,   拗不过她时脸上会浮现拿她没辙的无奈神情,但仍没说个不字,   让她逐渐沉浸在他的温柔宠溺中无法自拔,   不料她的表姊对他也是誓在必得,处处跟她作对不说,   还千方百计想置她于死地,好将男人、权力一把抓,   正当她想努力捍卫自己的“夫婿所有权”时,   却在无意间得知,他其实是表姊家派来的奸细…… 序言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1127 世上只有妈妈好橙意 各位读者宝宝们大家好唷~橙小意在这里向大家拜个年,祝所有人新年快乐! 这阵子大家应该都因为过年而忙翻了吧?尤其妈妈们更是忙碌,又是打扫家里,又是准备年货的,每天都忙得团团转,非常辛苦,如果还要上班的话,那简直会忙得累出病来。 在这里叮咛大家,记得要多帮妈妈的忙,才不会让妈妈因为辛苦准备过年的事情而累坏身体。 像不良小作者平常懒归懒,一到过年前,就会勤奋的开始规划打扫工作表,分配好扫除工作,再跟家人一起分工合作,这样二来不仅妈妈轻松又开心,全家人也都能快快乐乐的过个好年。 我觉得过年最让人高兴的,就是平常因为忙碌而无法见面的亲问好友,都能在过年的时候好好放个假聚在一起,那种感觉真的非常好。 还有,以前都是家中长辈发红包给橙小意,现在自己终于有能力回馈长辈,看到妈妈收到红包、礼物时开心的表情,让橙小意觉得一整年辛苦工作都值得了。 真是非常感谢妈妈平时这么辛劳的照顾橙小意,还会督促橙小意改掉生活上的恶习。(母亲真伟大~~) 由于写作的缘故,橙小意常常会熬夜,有时肚子饿到不行(明明晚餐就吃很多了呀,囧),就会自己准备宵夜,但这些邪恶又美味的宵夜不只让橙小意吃饱饱, 还变胖胖了(掩面)。 说起来也是因为有时候突然有了灵感,于是就挑灯夜战,想快点把脑中的故事写下来造成的。 熬夜其实很伤身体,大家可不要学不良小作者这样常常熬夜,让家人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不过真的很奇怪,不晓得喜欢写作的人是不是都跟橙小意聂惚,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灵感最丰沛。 像这本《侍寝国师》,很多剧情就是在晚上写出来的,大概是大家都休息了,橙小意没有说话聊天的对象(谁叫橙小意自己不睡觉),就可以开始天马行空的想故事、写故事,沉浸在故事的氛围里。 这个故事跟《夺后佞臣》是同一个时空背景,不同的是橙小意加入了“穿越”的元素。 上一本的男主角个性活泼,这次就想写一个有点冷酷的男主角,虽然最后的个性塑造是偏冷静型的,但是两个故事的男主角各有特色,橙小意自己都非常喜欢,希望各位读者宝宝都会喜欢这两个男主角,还有故事内容。 这次的女主角因为是从现在穿越到古代,思考方式当然也会跟古代人不同喽,所以和男主角之间发生了不少趣事,可爱的读者宝宝们感到好奇了吗?赶快一起跟着男女主角的脚步进入故事吧!(洒花) 最后,希望橙小意的书宝宝可以尽快跟大家见面,橙小意一定会努力加油的,请大家要多多支持橙小意的书宝宝喔~~^__^y 楔子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525 “砰!” 车祸发生的瞬间,叶浅绿从心爱的复古小绵羊上被撞飞,倒卧在距离事发现场数公尺外的柏油路上,完全失去反应能力。 剧烈的疼痛像强烈的电流般冲击她的四肢百骸,她脑海一片空白,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气味。 据说人在快死之前,脑中会有画面像跑马灯一样闪过自己的一生,原来是真的…… 她,叶浅绿,芳龄二十四,是一个平凡到不值得一提的女生。 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一间贸易公司当会计,除了有过两次暗恋、一次告白失败的惨痛回忆,没有其他恋爱经验。 回顾二十四年的人生,只能用一句话总结——平庸无趣。 啊啊啊,她还不想死啊!她想谈几场伤春悲秋的恋爱,赚进人生的第一桶金,买一个名牌包犒赏自己…… 好痛好痛!脑中的意识糊成一团,叶浅绿连悲叹的力气都没了,就在此时,有道陌生但是十分悦耳的男人嗓音缓缓飘入耳中。 凤梓,凤梓,魂归来兮…… “凤紫”是谁?这位负责招魂的老兄也太不专业了,连她的名字都喊错! 凤梓,凤梓,魂归来兮…… 男人不间断的悦耳嗓音将叶浅绿的意识逐渐拉远,灵魂也跟着飘离了身体…… 第1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3925 好香…… 叶浅绿是被饿醒的,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香气,应该是知道她出车祸赶过来的老妈准备了好料,要替她滋补虚弱的身子吧。 抬起手想揉揉惺忪的双眼,却发觉两只手都缠满了纱布,上头还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叶浅绿吓呆了,连忙坐起身,却又立刻痛不欲生的躺回原位。 “好痛!麻醉药也退太快了吧!怎么会这么痛……” 嘴里碎碎念着,叶浅绿的双眼又突然瞪大,见鬼似的看向周遭的环境。 映入眼帘的是无一不精致讲究的寝房,绮罗芙蓉帐、绣着百鸟朝凤的被褥,就连她身上也穿着朱红的衣袍,交领的衣口和宽袖上头都有着绣工细腻的花纹。 她嘴巴愣愣地张大,双眼眨也不眨的瞪圆。 她穿越了, 现在电视剧与小说最火红的穿越,居然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了, 就在叶浅绿欲哭无泪的时候,一个身穿翠色罗裙,头发挽成两个圆髻的女官推门走入。 看见床榻上的叶浅绿已经清醒起身,女官“啊”了一声,匆匆搁下精致托盘,也没招呼一声就往寝房外跑。 “等等——”她正想喊人,问清楚今夕是何年,但那长相清秀的女官已经夺门而出。 她真的……穿越了?还是只是作梦未醒? 望了望堪称雕梁画柱的贵气寝房,叶浅绿咽了口唾沫,咬牙忍着身上各处的疼痛,吃力地从绣柱红床上翻了个身,颤巍巍的下了床。 未着鞋袜的白净裸足踩在石地上,有些刺骨凉心,她哆嗦了下,看看四周,一发现竖立的铜镜,立刻如见亲人般的靠过去。 可是当她的双眼望入铜镜时,她又一次惊吓了。 镜中的人儿真的是她吗? 一头长过腰下的如云乌发,脸色虽然憔悴,额头与左颊上还有几道不算深的伤痕,但是依然可见颊若桃花,眼如秋水,肤白胜雪的绝色美貌。 这下,叶浅绿是真的看呆了。 这不是叶浅绿!这不是她! 她的脸蛋没这么小,她的眉毛没这么纤巧,她的鼻头没这么秀挺,她的双眼没这么水灵温润。 这么美的容颜,根本不该是她的脸!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灵魂穿越”?肯定是了,否则她的意识怎么会被困在这位天仙美人的身体内? 叶浅绿摸摸脸,再掐掐自己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一场车祸醒来变身为古代绝世美人,这算是福还是祸? 她整个人呆在铜镜前,怔怔望着镜中的美丽容颜,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甚至连寝房的门被推开也没发觉。 直到铜镜中浮现了另一张脸,她才收起瞠视,身子略僵的转过身。一看,她双眼望之发怔,眸中满是惊艳之色。 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是一名男人,更准确的说法是,一名漂亮得过了火的男人。 他有着一双狭长好看的凤眼,眉若墨扫,挺直的鼻梁衬上厚薄适中的嘴唇,宽阔饱满的额上有一瓣桃花印,神情淡淡的,没有表露太多情绪。 叶浅绿双眼都看直了。 她的新身体虽然是位绝世美人,但是万万不及眼前这男人的十分之一。 “你是谁?”弄不清眼前情况的叶浅绿决定先发制人,悄悄退了一小步,不让两人靠得过近。“我又是谁?” “你来晚了两天。”晏莳青的声音一出,她先是愣了愣,立即认出他的声音就是车祸当时听见的招魂声。 叶浅绿指着他,又急又气。“你!没错,就是你!我听过你的声音,你在我耳边乱喊,还把我的魂魄招来这个奇怪的世界!” 他该不会是施展了什么巫术或是妖法,害得她灵魂出窍,脱离了二十一世纪,穿越到这个……不知唤作什么名称的鬼地方。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这不是我的身体,我也不属于这里,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警告你最好快点让我回去原来的世界,否则我——” “否则你要怎么样?”男子顺着她的话反问,神情不冷不热,甚至看得出几分调侃。 她能怎么样?面对这么一个未知的世界,她孤立无援,就算知道是他搞的鬼又能怎么样? 登时,叶浅绿像颗泄气的皮球,原先还挺得直直的腰软了下来,芙蓉脸蛋也哭丧着。 “我不能怎么样,但是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你又是用了什么法术把我的灵魂招来这里?” 男子没出声,静望了她半晌,目光渐往下,瞥了一眼她未着鞋袜的双足,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叶浅绿也注意到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被这样一个俊秀漂亮的男人盯着光裸的脚板,竟然也不由自主的脸上发烫。 她不自在地拉拉裙子,想遮住那一双白皙的裸足,男子却已经喊来门外守候的女官,打来一盆水,替她擦拭干净。 身上的伤口很疼,加上眼前男子好像也还没打算回答问题的样子,叶浅绿只好先按捺住好奇,顺从地在女官的搀扶之下,重新坐回了绣柱红床,手中捧着热热的参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注意到女官们看着她的目光透着一丝古怪,她心里有些疑惑,但在还没弄清情况的现在,她决定先保持沉默。而女宫们也不敢久留,等到一切打点完毕,便鱼贯退出寝房。 房中,又只剩下她与那名美若谪仙的男子。 喝了碗参汤,又吞了几口鲍鱼小米粥,叶浅绿惊魂未定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可是对于陌生的环境与人事物,她依然感到惶惶不安。 刚才她听见女官小小声的喊了男子一句“国师”,如果她的判断没错,这里很可能是某个王朝的皇宫,至于她的身分是什么,则有待男子解惑。 “你……是国师?”叶浅绿用着不知该信任还是该防范的矛盾眼神望着他。 “是,我是白凤国的国师,晏莳青。” 他眉不扬、眼未眨,气质雍容华贵,横看竖看都非是等闲之辈。叶浅绿难掩紧张地低下头,捧着参汤的双手都渗出汗了。 “那我是谁?不……我的意思是,这副身体是谁?” “白凤国的神女。” “神女?”她小嘴微张,满脸愕然。 “现在的你名唤“凤梓”,是白凤一族硕果仅存的血脉,也是唯一有资格担任神女之位的人。” 凌乱的思绪飞快转了一圈,叶浅绿一条一条的解读清楚。“所以你口中的神女,地位等同于帝王?” 晏莳青点头,又道︰“目前朝政局势正乱,神女日前在前往神宫行祭天之礼的途中遭受埋伏,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了三天。” 叶浅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她身上到处都是伤,虽然刚才女官已经敷上了药,但还是让她痛得嘶嘶抽气。 “我观察过星相,也替神女的命盘卜过一卦……”他略作停顿,眼神闪烁,但是几不可察。“远在千年之后另一个时空的你,正好与神女同一时间碰上了死劫,所以我施了转魂之术,把你的魂魄招来……” “慢着、慢着。”叶浅绿听得头昏脑胀,赶紧出声喊停。“如果我的魂魄被你招来这里,占据了神女的身体,那么你口中的神女呢?” 难道她远在二十一世纪的肉体,也被这个古怪王朝的神女占据了? 晏莳青目光一寒,口气也倏冷。“神女的身子本就病弱,遭受埋伏的时候没能挺过来,已经不幸离世了。” “那她的魂魄呢?” “我用卜筮之术算过,神女这一世的阳寿已尽,魂魄怕是已经喝了孟婆汤,重新投胎转世。” 叶浅绿情绪激动起来。“不是都说人死不能复生,既然神女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招我的魂魄过来?” “神女的地位岌岌可危,一旦她的死讯传出,整个白凤国很有可能会大起动乱,整个国族都将面临危险。” 她发现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闪动着寒冽的杀气,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看来,她不只是灵魂穿越了,还穿到她最不喜欢的古代宫斗环境。 “国族?你所谓的国族是什么意思?”叶浅绿发现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晏莳青缓了缓过冷的口气,似乎不想吓到她。“等你把伤养好,我会钜细靡遗的将白凤国的一切告诉你。” “我可以不要知道吗?”她只想回去当平凡的叶浅绿呀,根本没想过当什么翻手是云、覆掌是雨的神女。 晏莳青敛了敛眉眼,对她的呻吟抱怨似乎很不高兴。 “无论你要或是不要,现在的你就是白凤国的神女凤梓,在这里,除了我,你不能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分。” 听见这句话,叶浅绿感到耳熟。对了,那些穿越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真没想到,她居然也有亲耳听见这种台词的一天。 最感到头疼的是,这不是连续剧,而是在她眼前真实发生。 “如果我说出去了,又会发生什么事?” “你绝对不可能说出去。” “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我?” “如果你还想回到你原先的世界,你就不能说出去。” “你这是威胁?”她低嚷。 晏莳青并未否认,处之泰然地回望她。 “那万一我扮不来呢?万一被别人发现我根本不是原本的神女呢?”叶浅绿又问。 “相信我,你一定可以。”他沉定的道,眉眼之间波澜不兴。 “你为什么能够如此肯定?” “因为神女在孩童时候曾经遭人下毒,即便她长大了,心智也依然停留在十岁。” 换言之,这个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利,万人之上的神女……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痴儿?! 闻言,叶浅绿真的傻了。 第1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388 本以为只是得装装傻,养伤的这段期间,叶浅绿才发现假痴儿不好当。 不仅在女官面前必须装疯卖傻,按照晏莳青的指示,她只能说些童言童语,不能泄漏半点端倪,每晚入睡之前,还得跟着他熟悉白凤国的一切,恶补关于凤梓的身世以及喜好。 原来穿越是一件这么累人的事,她到现在才知道。 随着身上的伤势逐渐好转,她也慢慢弄清楚了这四灵大地的局势。 四灵大地位在极北,四灵之名始于百年前,在结束长达百年的争夺酣战后,形成四强鼎立的局面,四国皆以灵兽名为国号:骊龙,白凤,麒麟,祥龟,统称“四灵大地”。 这里充满着神话色彩,到处充斥着奇幻仙术,完全推翻了叶浅绿穿越之前对古代的种种想法。 白凤国的神女,是一脉传承的特殊族裔。此际,白凤国传承至凤梓,年号“贞静”。 相传在百年之前,白凤国是凤凰的栖息宝地,受到天神的恩赐,被视为上古神兽的凤凰于此降世为女,拥有统治这块土地的无上权力,因此被尊奉为神女。 神女世世代代皆招婿,但是后代子孙仍越来越单薄,到了凤梓这一代,只剩下她一人的血脉最靠近嫡系。 十岁那年,一位被买通的近身女官暗中在凤梓最喜欢的糕点中下毒,可怜的凤梓虽然大难不死,却从此成了心智年龄停留在十岁的痴儿。 凤梓的娘亲——也就是前任神女薨逝得早,独留下必须肩负治国大任的痴儿一人,处境实在凄凉。 白凤国上上下下都知道神女是不谙世事的痴儿,对她不敢抱以太多希望,倘若不是尚有一批忠心护佐神女血脉的忠臣,恐怕所有国事政要的大权都会落在野心勃勃的薛太师手上。 话说这位权倾朝野的薛太师还是凤梓的表亲,膝下有一女,不仅把权弄政,还妄想将女儿推上神女王位。 若不是有晏莳青这位能人异士在,恐怕凤梓的神女之位早已不保,性命更是堪忧。 突如其来的一记响声敲上了叶浅绿的头顶,她痛得瑟缩一下,抬眼就看见晏莳青手执戒尺,淡漠严厉的面容定定注视着她。 “专心。”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有无上的威严。 叶浅绿咕哝两声,揉揉微肿的发顶,右手提起笔,继续模仿着凤梓的笔迹。 灵魂寄宿在凤梓的躯体上,就某种程度而言,也算得上是“寄人篱下”。 即便知道造就她灵魂穿越的罪魁祸首就是晏莳青,她依然只能妥协,与晏莳青达成了协议,协助他“暂时伪装”凤梓,平稳白凤国的民心与朝政动乱。 晏莳青也允诺她,待大势底定,他便会施展离魂术法,将她送回千年之后的世界。 这段期间,她除了装傻扮成痴儿,还得漏夜跟着晏莳青学习各种治国要术,读遍各种艰涩难解的书籍。 诸如《四灵国史》、《白凤神史》、《齐国通监》、《帝君之道》……各类皆有涉猎,晏莳青根本是将手头上有的书全往她脑里塞,一点也未顾及她是来自千年之后的未来人士,语言与文字上隔阂很大,念得她苦不堪言。 她也深感纳闷,横竖凤梓都是个痴儿了,又何必苦读这些义理深奥的书籍,读了也是白费,偏偏晏莳青异常坚持,她也只好认了,乖乖照做。 临摹了好片刻,她揉着泛酸的颈子,手腕也有些麻,偷偷扬高了眼角,觑寻着那一抹醒目俊美的人影。 她意外发觉晏莳青坐在梨花木椅上,只手支颔,双眸阖掩,也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当真打起了小盹。 她手劲轻巧地搁下笔,来到他身前,好奇地将脸儿凑近,仔细端详起这张堪比桃花的美丽俊容。 他的睫毛细长,像两扇黑羽,鼻梁高挺,肤白若玉,唇如含朱,真的十分美丽,莫怪宫中的女官每每见着了他,便个个含羞带怯,眉开眼笑。 就连她也时不时地被他貌若谪仙的俊雅面容勾走了心神,好几回,书读着、读着眼神就飘到他脸上,自己都浑然未觉。 叶浅绿忍不住伸出手,轻触那两排睫毛,又赶紧缩回来,怕吵醒了他。屏息静等半晌,见他还是未醒,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猜想他真的睡沉了,她壮大了胆子,指尖轻轻刷过那一排羽睫,嘴里念念有词。 “长得真好看呀……要是能再多点笑容就好了,成天冷冷淡淡的,老是逼我读这个、写那个的,烦死人了……” 其实晏莳青并未入睡,只是闭眼假寐,耳力极好的他,早在她起身挪近的那一刹便捕捉到衣裙摩擦的窸窣声响。 原以为她是想趁此机会偷懒,或是溜回寝殿,下一刻,他垂掩的睫毛便让人轻触了两下,耳边传来她显得紧张的呼吸声。 他不着痕迹地轻勾唇角,内心低笑,原来她对他如此好奇?这段日子,她事事配合,不吵亦不闹,所有反应倒还算平静,看来为了能够顺利返回她原本的世界,她尽了最大努力。 心思流转间,耳边飘来她带着戏谑笑意的娇脆嗓音。 “呵呵,张眼的时候怪吓人,想不到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起来这么无害。” 无害?晏莳青被她的形容词弄得一怔。 凤梓一死,放眼朝中,谁人的权力可与他相比?倘若他要,他大可用妖蛊之术操纵凤梓的肉体,藉此掌控整个白凤国。 正与邪,仅仅在一念之隔……他无害?她虽然不痴不傻,却跟凤梓一样天真。 “睡着了也皱眉头?到底是有多少心烦事?” 盯着晏莳青出神的叶浅绿低声讶道,望着他眉宇间的川字痕,她心下一动,如风拂过湖面,心湖起了涟漪一波波。 彷佛被美丽的事物吸引一般,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过他眉间的折痕,就像见着了一个无形的伤口,温柔的抚慰它。 她的触摸轻缓如羽,又似一道暖暖和风,照拂过晏莳青的眉心,令他沉静多时的心蓦然一震。 这个触感太深刻,几乎直探入心,他从未有过这般感受,身子也为之一凛。 叶浅绿毫无所觉,水嫩的葱指依然在他双眉之间轻柔抚着,像是要将起皱的绢布抚至平顺。 “皱眉多不好看呀,还是这样漂亮。”抚顺了皱痕,她方满意地迳自点头,笑意爬满了娇美的脸蛋。 晏莳青徐缓睁眼,对上了那一双直直瞅着他的晶亮眸子。 叶浅绿怔了怔,笑容犹悬在脸上,也忘了退开身距。 两张脸庞近在咫尺,他望她,她亦望他,气氛一瞬间尴尬了,她被他反瞅得脸泛潮红,螓首垂下,只露出两个染红的白嫩耳朵。 丢脸啊啊啊!原来他根本没在睡!她偷看偷摸就算了,还直接被人逮个正着,真的好丢脸! 一度很想装死的叶浅绿僵了半晌,才听到晏莳青启嗓道︰“字练得如何?” “就、就快学上了。”不敢再望,她一路垂首坐回案前,重新提笔,伏案书写。 人是回座了,但心神却还滞留在另一端,没法用眼睛瞧,她竖直了双耳,仔细聆听他有无任何动作。 捕捉到衣袍拂过椅脚的沙沙声,她暗自咽了口唾沫,握着软毛羊毫笔的右手有些抖,笔端不稳地滑过雪白纸面,留下了一笔歪斜的字迹。 她用心感觉,知道晏莳青走近,停步于她身后,却不知何故,迟迟未扬声。 直到耳际一阵麻痒,她抬眸,恰好看见他俯下身,一绺黑润乌发随着他前倾的动作拂过她的颊侧。 她心口蓦地一记紧抽,呼息渐乱,只见他伸出了皎白如玉的一只手,指着有凤梓笔迹的折子。 “凤梓下笔的力道不大,你的腕力得再放轻一些。” 他指导的语气依旧有条不紊,听不出半丝异状,唯有他自己明白,方才被她轻触眉宇的震撼仍然荡漾于心,久未消散。 她点点头,颊上红潮未退,握紧了笔杆,生怕鼻息一乱,连一个笔划都写不出来。 “唉。”趁着四下无人,独自坐在园子里的叶浅绿叹了一口气。 她的灵魂被困在这里也已经一个月有余了,从最初始的战战兢兢、小心装傻,到如今也已适应得颇好。 举凡凤梓的习性与喜好,她也已熟记了八、九成,只是有时一觉睡醒,她还是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千年之前的四灵大地。 她托着腮,一手揉了揉酸疼的颈子,挽住乌发的根根金珠凤钗美虽美矣,但重量也不容小觑,天天簪在头上也是一种负担。 春意漫漫,桃红似锦,柳绿如烟,江岸之上,烟霭沉沉,如雾般萦绕着整座朝凤宫。 这片美景看在叶浅绿的眼里却没有太大感动,除了陌生以外,这里偌大得令她惶恐。 虽然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其实神女就跟历史记载的那些帝王一样,孤单寂寞,镇日还得提防身边人是否真心相待,活得其实并不轻松。 即便她日日装傻,也不难看出旁人的几分鄙夷。 毕竟,谁会想伺候一个权高势大,心智却只有十岁的痴儿? 趁着女官端茶点上来伺候前,叶浅绿把握难得的落单清闲,走入开满桃花的园子,顺手折了一枝桃枝,欣赏桃花漫天飞舞的如幻美景。 此时,她原本清晰的视线瞬间模糊,周遭的桃花林如同被一片浓雾掩住般的迷蒙,眼前倏地浮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她看见穿着杏粉衣裳的凤梓在笑,且还是对着一身烨然、俊美如仙的晏莳青傻兮兮的笑。 凤梓手心握着一把杏花糖,一颗塞入自己嘴里,一颗递给了晏莳青。 “青青,吃糖。” 晏莳青手执两册书,身子本就颀长的他伫立在落英纷纷的桃花林中,更是俊秀非凡。 他额间烙着一瓣桃花印,据传身上也流着神人血脉,是桃花仙转世,但究竟是真是假,也无从考究起。 而令叶浅绿难以置信的是,性子偏冷的晏莳青竟也对凤梓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那颗软嫩沁甜的杏花糖放入嘴中。 那足以倾城的微微一笑,让旁观的叶浅绿心跳登时纷乱,就如同这漫天飞舞的桃花落英,许久无法定下。 她看见晏莳青轻轻挽住凤梓,任她像个孩子似的蹭着他撒娇,更看见凤梓倦了便往他身上靠去,脸上有着安心神色。 倏忽间,浓雾又渐渐散开,桃花林里仅有她一人痴痴伫立,刚才看见的那几幕如幻觉般消匿无踪。 她低喘,抚着跳动犹快的胸口,揉了揉双眼,再抬头望向漫天飘落的桃花瓣,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何者是真,何者是幻。 刚才她看见的那些影像……莫非是凤梓的记忆?倘若是的话,那她应该感到陌生才是。 可为什么她…… “凤梓。” 突来的一声呼唤,中断了叶浅绿的寻思。蓦然回首,她瞥见一身白衣的晏莳青就站在园子外,脸色似乎不大好看,黑润的凤眸显见一丝愠意,彷佛并不乐见她出现在此地。 莫非……他知道些什么?方才那些幻影又是从何而来? 第2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164 正当寻思之际,身穿一袭月牙白锦袍的晏莳青已朝她行来,她眼神迷惘,如隔着一层朦胧雾纱,望不见清晰之景。 待那道身型颀长的人影行至面前,她没有多想便脱口喊道︰“青青。” 刹那间,晏莳青淡定的面色瞬变,清亮的乌瞳也染上了复杂色彩。 “你喊我什么?” 叶浅绿徐徐仰起螓首,笑得贝齿尽露,胭脂妆点过的花颜更添一丝娇美。“我喊你青青,我还知道你爱吃杏花糖。” 晏莳青垂下双眸,望着个头仅到他胸口处的娇小人儿,她的模样与平日丝毫无异,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彷如凤梓依然在世,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智不只十岁,而且时常忤逆他的命令,问一顶三。 “无知稚童才喜欢吃糖。”他眉目冷峻,似乎对她太过亲昵的靠近很反感。 “青青真是爱说笑,我刚才明明看见你——” 叶浅绿话声一顿,秀颈微偏,乍然忆起方才眼前浮现的那几幕,也不知是她的幻觉抑或是白日梦,说出来会不会反而被他笑话? 晏莳青眸色略闪,也未再追究下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此?随侍的女官都到哪儿了?” 敛起惑容,叶浅绿振振珠绣长袖,顺手往朝凤宫一指。“我刚才吵着要喝茶,又嚷着要吃雪蓉糕,把她们闹得人仰马翻,现在肯定都聚在膳房去忙了,我难得偷了个清闲。” 话音方落,就见晏莳青俊朗的眉眼掠过不悦之色,叶浅绿内心暗暗喊糟,差点忘了,这位国师大人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能落单,更不能掉以轻心。 “往后,不管上哪儿,你都得带上冰心与洛月。”正当她寻思之际,晏莳青蓦地扬声吩嘱,一双凤眸肃冷得紧,半点玩笑都开不得。 叶浅绿努努嘴,悄声咕哝了几句。 冰心和洛月是朝凤宫的女官之首,也是唯二能让叶浅绿感到放心的宫人,更是晏莳青特意摆在她身边的心腹,两人知书达礼、更懂些许五行术法,好暗中保护她,以防有人想以巫蛊之术加害她。 “我同你说话,你可有听见?” “回国师的话,凤梓听得明明白白,必当谨遵国师的吩咐。” 内心不满地怨声两句,她拱手作揖,半调侃似的行了个端正宫礼,未察觉身后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往她所在之处走近。 待她惊觉晏莳青的脸色微变,还来不及挺直腰,身后已经传来了一道令人禁不住蹙眉的老者嗓音。 “晏国师好大的面子,居然连神女都要向你行大礼。” 叶浅绿内心暗喊一声糟,不敢窥觑晏莳青的面色,转过身,迎上一群身穿锦绣官袍的臣子。 她定定神,仔细端详起来。 领头者是一名鬓发花白,年岁约莫五十左右的男子,这群朝臣之中,就属他气焰最高,双目炯炯,一派威风凛然。 在他身后约莫两步之遥,紧随着一名娉婷玉立的貌美少女,粗估年纪应该与凤梓相差无多,一双琉璃珠似的美目直勾勾地望着晏莳青。 叶浅绿这下当真蹙紧了眉心,如她没错看的话,那少女眼中盈满着直而不讳的仰慕。 众人依序向着她躬身一拜,但是行礼如仪中看得出敷衍之色。 “表姊,近来可安好?”行礼完毕,貌美少女上前,煞是亲热地牵起了叶浅绿的双手。 叶浅绿不清楚她来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转头寻求晏莳青的协助,只好一个劲儿的卖傻。 “嘻嘻,甚好甚好。”装傻的好处就是可以躲避各种麻烦,唯一的坏处就是装久了,有时连她都觉得自己好愚蠢。 “晴儿,神女面前不得失了君臣之礼。”薛昆沉了音调训斥女儿。 薛晴松了手,身段放软,施施然地行了端庄的百礼,眼角却不着痕迹地冷映了眼傻笑盈盈的叶浅绿。 “薛晴给神女请安。”柔柔细细的噪音,犹若时唱着婉约小曲。 叶浅绿却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原来眼前这两位便是当朝野心势力最大的薛氏父女,莫怪方才晏莳青的脸色微变。 陡地,一个坏心念头从她心底冒了上来。 平素听多了关于薛氏父女的恶行恶状,倒不如今日亲眼一见,果真是虚伪造作得令人反胃恶心。 她何不趁此良机,替可怜的凤梓出口怨气? 但是……该从何下手呢?乌润的秀眸溜溜一转,叶浅绿视线狡黯的落在晏莳青身上,在他眯起凤眸,投来警告眼色之前,她已经靠了过去,举止亲昵地搂住他胳膊。 “青青,我腿酸,你背我好不?”她装起十岁孩童会有的撒娇口吻,两颊笑得团鼓鼓,甚是灵秀讨喜。 这个薛晴不仅妄想登上王座当神女,还觊觎辅佐凤梓厥功甚伟的国师,真是野心勃勃,不要脸至极! 果不其然,她这个撒娇举动一出,薛晴端庄温顺的面貌立即微凛,眼中也闪现几不可察的妒意。 叶浅绿心底一个舒拍了嘴角微翘,也不管那么多了,半推半就地扯着晏莳青的肩臂,要他弯低身子,好让她趴上他后背。 十里桃花灼灼似火,众目楞瞪之下,堂堂白凤国神女就这么不知礼数地爬上了国师的后背。 纵然晏莳青平日清冷得不好亲近,可让叶浅绿如此一闹他也不得不配合,只好将身子娇小的她背起。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当时凤梓还未遭受埋伏骤逝,他也曾经这样背着她,走过长长的玉砌宫阶,穿过无数珠帘。 天真无邪的凤梓对他全无猜忌,全心信赖,那是君对臣的情义,亦近似兄妹之情,并不涉及男女情感。 然而此时此刻,攀在他背上的人不是凤梓,而是叶浅绿,一个心智与身躯同样成熟的女人。 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他也清楚她与凤梓的不同,她活泼好动的性子,令他甚难不将注意力摆在她身上。 偶尔,连他都未曾留心到,自己的眼神总会不经心地追随她。 思及此,晏莳青的心绪泛起涟漪,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感觉占据了身心,背着叶浅绿的双臂又收紧了些许,生怕她跌下来伤了自己。 桃花瓣瓣落,叶浅绿勾着晏莳青的前颈,笑得不知收敛,佯装没看见众人的错愕,故意朝着又妒又恨的薛晴胡言乱语。 “笨晴睛,为什么你不给我当马骑呢?当了马我就赏你糖吃,不当马,我逐你出宫去当笨驴。”语末,还嘻嘻笑两声,连她自己都觉得解气极了。 “荒唐!”薛昆愤而挥袖,指着他们两人怒斥。“堂堂白凤国神女,怎能与国师做出这种有违礼法的举动?!” 叶浅绿原本还将下巴顶在晏踌青的肩头,听薛昆大声喝斥,突然心生忿意,脸一沉,道:“比起孤的行径,神女面前还敢瞪大双眼、大声吼人,太师这种举止又何尝不荒唐?”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为之震摄。 心智未开的痴儿神女,怎可能说出如此义正词严的话?眼前之人,真的是昔日那个只懂傻笑的凤梓? 正当众人心生疑窦之时,却听见晏莳青悠悠淡道:“神女前些日子遭了埋伏,不仅身受重伤,人也因受到过大惊吓,导致近来言行举止失了常序,还请太师莫与神女动气。” 听完此言,众人皆露出了然神色,独独叶浅绿觉得心情不怎么舒畅。 神女不就该是至高无上的吗?何以来了个薛氏父女,她的地位便硬生生矮了一截? 莫与神女动气?这话也太贬低神女的地位了。凤梓啊凤梓,看来你在世时,这个神女之位定是坐得挺不稳实。 “青青说我坏话,孤不高兴!”叶浅绿双手握拢成拳,轻捶着晏莳青的双肩。 他身形一僵,转头一看,一记冷洌的眼风射过来。她哆嗦了下,小嘴微噘,作势欲哭。 实在拿她没辙,晏莳青僵着泛青的俊容,终究敛起了瞪她的严厉眼色,放任她。 仿佛连自己都甚觉荒唐似的,一股淡淡笑意不期然地浮上了晏莳青的嘴角。 连国师都束手无策了,其他人又怎敢开口多言,只能眼巴巴看着耍孩子脾气的神女撒泼。 “笨驴晴晴,你怎么还不骑上你的笨驴?我们来玩骑马打仗,赢的人可以跟青青亲小嘴!” 戏弄十足的话一落,薛晴的双颊在刹那间红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晏莳青淡垠的唇。 素有“桃仙”之称的晏莳青,打从入富的那一日起便艳惊凤宫,传言他拜师人称“卜算子”的乾坤老人,放眼四灵诸国,每当有人提及这位白凤国俊美如桃花的国师,任谁都会点头赞扬。 白凤国本就信奉黄老之术,晏莳青又精擅阴阳家之最上乘术法,熟知五行衍法,通晓阴阳奇道,又精通星宿历象运行之理,堪称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纵然来历背景未明,落脚白凤也不过短短数年,却已让朝内外推为国师,其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人人皆云,额烙一瓣桃花印的晏莳青是天上嫡仙,白凤国的黎民苍生对他又敬又畏,他的国师地位坚若臀石,谁也撼动不了,也无能撼动。 这样一个貌美如仙的男子,任谁见了都要面红心热,不由得芳心荡漾。 “笨驴晴晴!” 看薛晴双眼发直,不知羞的猛瞅着晏莳青瞧,叶浅绿的心头也不知怎地,像被大石压得发闷,激得她脱口大骂。 “你到底比还是不比?不比的话,青青就是孤一个人的了!”她喊得奶声奶气,双手搂紧了晏莳青,就是要薛晴喝干醋眼冒火。 薛晴登时慌了,“等等!我要上哪里找马?” 话方落,众人的眼都瞪凸了,一向老奸巨滑、不露声色的薛昆更是气得拂袖离去。“荒唐!” 见爹爹大发雷霆,薛晴自知在众人面前闹了笑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扬眸看去,那个本该傻里傻气的凤梓竟然对她露出了揶揄的讪笑。可眨眨眼,再定神细看,趴在晏莳青背上的凤梓又恢复了平素的傻气样儿。 薛晴又恼又羞,又气又纳闷,脸红得好似可以掐出血来,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出糗,她急忙扬袖半遮脸,随着薛太师的背影仓皇离去。 “嘻嘻口,想跟本姑娘斗,再等一千年吧!” 晏莳青别眼淡瞥,下巴搁在他肩头上的鹅蛋娇颜因为兴奋得意,双颊红撞撞的,不再是十岁稚童的憨傻模样,而是眉梢眼角都灵动有神的女孩家神情。 背上的人儿不是凤梓,而是来自千年之后的…… 第2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018 “青青,你太不象话了,方才为什么帮着薛昆那只老狐狸?”人都走远了,叶浅绿仍无意从他背上下来,反倒是气愤难平地数落起晏大国师。 晏莳青心一神稍整,淡道:“薛太师已经拢络了当朝一半的臣子,又仗着是凤梓表亲这层关系,可说是要风得风,早已不把神女放在眼底,稍有不慎,你的性命堪忧。” “有你在,我怕什么?”她哼了两声。 即便眼力再坏,再如何状况外,随便瞄瞄也该知道晏莳青在白凤国有着不可撼动的影响力,方才薛昆那老狐狸不也因为晏莳青一句话便没再追究?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凤梓虽然好动,但这几年在我的调教下,不的日再这般胡闹,你这样破绽百出,难保不会有人起疑心。” “可我总不能这样一直装傻下去!”连她这个历史科目念得马马虎虎的人都知道,痴儿当皇帝,这王朝肯定不出两三年便会垮台。 “你不是凤梓,你只是暂时顶替她身分罢了,我安排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其余的,你一概不必管。”晏莳青沉声道。 想反击薛氏,时机尚未成熟,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悉心调教她,传授她治国之道以及种种经略要术,为的便是日后终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为了保住凤梓的神女之位、守护白凤国,她必须付出许多努力,但当务之急,是能顺利瞒过众人,不令人对她生疑。 “姓薛的那样欺负人,我就是看不过眼,要我默默装傻子被他们父女联手欺压,我办不到。”她瞠圆了眸,坚持己见。 听完她的仗义之词,生平头一回,向来波澜不兴的晏莳青心头起了涟漪。 身为国师,即便是政敌,到了他面前,一迎上他清冷寒冽的凤眸,无人不震摄臣服,加之他精通阴阳五行术法,又因长年习术之故,身上总有股仙人一般的疏离之气,许多人对他是畏多过敬。 敢这样和他对眼瞪视的人,有,但肯定不多。 凤梓那前抽水乌润的秀眸失了纯良愚昧的稚气,多了澄澈的无畏,提醒他,背上的人儿不是心智十岁的痴儿。 心中蓦然有千头万绪在钻动,若有似无的淡淡情怀流淌过心底,晏莳青敛起了细长的凤眸,没有出声训斥,只是用着与往常无异的淡然语气道:“我知道你是想替凤梓出气,但凡事适可而止,过与不及都会招致灾祸。” “得了,你的顾虑我都知道,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会好好假扮凤梓,就一定会信守诺言,毕竟我还想回去我的世界。” 假扮成别人不能做自己,实在是件苦不堪言的烂差事,她开始怀念自己原本平庸无趣的人生。 “我也希望你做个明白人,别坏了我的计划。”晏莳青道,方才薛晴的眼神略见诘异,显见叶浅绿的荒唐之举泄漏了不少破绽。 “什么计划?你怎么从来都不找我一起商量?”她纳闷的瞅他。 “多一人知道,不如少一人,你只管扮好凤梓,其余的不必过问。”他言下之意,自然是无意让她知道他内心的盘算。 敷衍的应了几声好,叶浅绿拍拍他的肩,露出她近来习惯的那种憨笑。 “青青,我想吃杏花糖。” “下去。”晏莳青不理她,作势要松于。 “别放!我的腿麻……”她拖长了尾音,嗓子细细软软,莫名触动了他的心弦。 “谁让你这般胡闹,活该遭点罪受。” “青青……” 那本该是痴儿凤梓私下戏喊的小名,她究竟从何得知?经历过千年之隔,不知喝了多少碗孟婆汤,走过无数固的奈何桥,她不可能还记得: “青青,你背我回去朝凤宫好不?”叶浅绿扮傻也扮出了心得,而且自从方才眼前浮现了那幕幻影,见过晏莳青一笑百媚生的柔态,她胆量也大了,不再觉得他神圣不可侵犯,反而打从心底认定他是外冷内热的好人。 他对凤梓是真的好,否则不可能露出那般充满怜惜的笑。 “不许喊我青青。”被她一喊,他平静的心思骤乱,口气自然不善。 换作是凤梓,肯定会瑟缩际声,可她不是凤梓,只是借住在凤梓体内的叶浅绿,半点也不怕他。 “为什么?凤梓明明都是这样喊你的。青青,青青……”不让她喊,她偏要喊。 晏莳青心一乱,托住她的双手陡然一放,她一时没防备,哇的一声便从他背上摔下。 “好疼!臭青青,我都说我腿麻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把我放下来!”叶浅绿揉着摔疼的腰跟臀,不悦的抱怨。 晏莳青不置一词,旋身便走,也不管迎面走来的女官纷纷弯腰行礼,更不理会瞪呼嘟嚷的叶浅绿。 只是,那步伐过急的身影,实在不像平素英姿飘逸的桃仙,倒像是乱了思绪,吹皱了心湖深处的那一汪春水…… 不知是否那日太胡闹,晏莳青连着好几日没入朝凤宫,叶浅绿一个人闲着无聊,没人可以聊真心话,都快闷出病来了。 夜里,晚风拂过那一圈子的桃花,送来了盈盈暗香,知道神女喜恋桃花,冰心将摘下来的桃花盛入精致的浅碟里,搁在案头。 虽然冰心动作细微且轻巧,仍是扰醒了趴在桌案小憩的叶浅绿,她揉揉惺松的睡眸,张眼便先捏起了一小簇桃花,放到鼻头前细细品闻。 那孩子气的动作,惹笑了冰心。“神女已经睡了好片刻,国师正在外边等着您呢。” “青青来了?”她难掩兴奋之情地直起身,转身步出书房,左右寻望,却没发现心之所系的颀长身影。 推开雕凤花门,方看见晏莳青伫立在回廊上,他一手轻放在朱漆扶栏上,一手负在腰后,白袂飘飘如仙,出尘气质宛如夜空之上的咬白月华。 她一时看得痴了,眼神柔软似水,竟然有点舍不得走过去,破坏眼前这幅美景。 此时,晏莳青蓦然侧脸别望,就着回廊上的宫灯,对上她沉醉入神的双眼,他心下一窒,竟也没开口扬声,只是静默地与她对望。 那日在桃花林,因为她的逾矩,他心思纷乱,所以连着好几日没进宫,相心厘清对她不该有的奇妙情憬,想不到多日未见,心性淡泊的他竟也起了一缕极淡的思念从前的凤梓天真善良,事事倚赖着他,但是面前的人不再是从前的凤梓,从言行举止乃至于到思绪想法,两者全然回异。 不变的是,她们一样有着善良勇敢的个性,朝夕相处,日夜相近,她对他的影响日益渐大。 不一样的是,对于凤梓,他是出于心疼,对于她,则是说不出所以然的莫名牵挂上心。 “青青,你怎么不进来?站在那里吹风,小心着凉。”叶浅绿稳住了偏快的心跳,单手搭在雕饰着细致花纹的廊柱上,一手对他挥了挥,很是热络。 “我说过了,别那样喊我。”他口吻清淡,声音却不甚严厉,少了平日摄人的肃冷,倒添了一丝可亲的温和。 她笑了笑,朝他走近,却没注意到脚下正踩着一块突起不平的青石板,硬生生摔了一跤,还没喊痛,身子已经被人搅扶起来。 腰上一热,她低眸,看见晏莳青的于臂环住了她的腰,一丝不寻常的热气涌上双颊。 “摔着了哪里?”他不疾不徐的问。 “没事没事,只是绊了一跤。”她急忙摆摆于,内心直发窘,却又不想他太快放手,突然心生一计。 垂下螓首,她暗暗露出狡点微笑,冷不防地搂住了他的手,猛抽一口气。“嘶……脚好像拐伤了,好疼!” 晏莳青眉一拧,未曾多想,扶着她坐上一旁的低矮护栏,蹲下身,俐落地抬起她的脚,不理会她惊讶的挣扎,径自脱去了她的鞋袜。 他大掌顺着她足踝的经络时轻时重的按摩,一边寻觅着有无肿胀之处。“还疼吗?” “不、不疼了。”她心虚的应声答道,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什么的,停顿半晌,又闷声地问:“你是担心我摔疼了,还是担心我把凤梓的身体摔伤了?” 是,她承认,她无聊透顶,竟然吃起一个死人的醋,每每见他关心自己,她总想弄个清楚,他是为她,还是为了凤梓。 晏莳青听出她话中的酸味,嘴角半是玩味的轻扬,却又巧妙地低首,不让她察觉。 “如今你和凤梓的身体已是密可不分,担心何者又有什么不同?” “不一样吧……而且是差很多好不好。”她闷声咕咙。 他笑而不答,一双大草仍在她咬白如雪的裸足上揉按。 不得不承认,虽然绝非大多时候,但有时,他对她……真的很没辙,心思也常让她的异举扰得纷乱。 记得从前,同门的司空陡曾经戏言,这世上恐无人能够扰乱他绩密如丝线相缠的心思,而就怕此人一旦出现,便可能毁去他所有根基。 他心思似网,运筹帷幄未曾失手,只除了凤梓这一死,他不得不将“她”的生魂招回…… 千算万算,啄磨透天意玄机,参悟了生死之秘,他偏偏遗漏了至要的一点—— 终究人心是世上最最玄秘之物,“情”一字,更是甚难捉摸。 无论是命盘,抑或是万灵神准的卜卦,也揣度不到,他竟然会对来自千年之后的“她”动了超乎君臣之情的念头…… “青青,脚疼,你抱我回寝殿好不?”耳畔传来叶浅绿闷闷不乐的耍赖问声,他嘴角勾出笑痕,无形之中,竟也习惯了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胡闹性子。 仔细替她穿好鞋袜,没多说什么,晏莳青手劲轻柔的将她打横抱起,行走在曲折回廊上,沁凉似水的月华一路过迁,将他俊朗的面容照拂得如玉皎白。 原本不知兀自生什么闷气的叶浅绿,也不禁望之一怔,心下又起了股冲动,忽然凑近,轻啄了他的侧颊一下。 晏莳青步伐倏止,眉心微微拧折,低眸望着抱在怀里的人儿,她却装作若无其事的睐向他处,只是颊上的浅浅粉晕,泄漏了她急欲掩藏的窘涩。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浅柔的笑意盈上凤眸,凉夜里的月光斜映在面容上,神色竟如煦阳令人暖入心底。 第3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735 由于土地肥氏,丰饶多产,白凤国素来以种植各种谷麦为生,副耕则是数百种珍奇异果,乃是四灵大地的主要食粮输出国。 近年来,更因某些爱财且不畏北淇长江巨浪的中原生意人冒险来此买卖,而逐渐扩大收益。 春耕,是白凤国一大盛事。 之于白凤国的人民,土地的丰饶乃是上天诸神所赐予,历代担任神女的凤氏一族,则是诸神派遣下凡,守护白凤国昌平安顺的转世神人。 因此,春耕之日向来以神女为首,率领举国上下行祭天大典,再由国师主持把典,两者各司其职,行之有年。 此时,位在城郊外,上万顷的农耕用地,正挤满了白凤国的子民,农人们则是手握蹦头,准备春祭之后进行新历年到来的第一回播种。 其余闲杂人等却是凑着看热闹,人人争相欲睹神女与国师的风采,而这其中又以待嫁闺女居多,貌美女子更是繁不胜数。 浩浩荡荡的一字排开,简直像是在后宫选秀,环肥燕瘦皆有之,也造成了春祭的另一种盛况。 叶浅线很紧张,虽然假扮神女已经一段时日,然而顶替凤梓面对这种大场面却是头一遭。 由于先前神女前往神宫祭祖,在半途中了埋伏一事并未流传出宫,因此人民尚不知闯梓已经有段时日未早朝议政。 但不管如何,她都必须更加留心,万不能做出与凤梓不同的举止。 虽然众所周知当今神女是痴儿,但是本着对凤氏一族的无上崇敬,人民对凤梓依然是敬爱有加。 而这幕后功臣,自然也少不得同为白凤国人民所仰慕的晏莳青,身为国师的他,不仅是凤梓最信赖的人,也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深吸了一口气,身穿火红凤纹大袍,头戴翡翠珠玉凤冠的叶浅绿,一步步走上祭祀台的长长阶槛。 晏莳青已经等候在摆满旧历年丰收谷物的祭祖台上,今日的他身穿桃红锦袍,墨发束起,戴上金冠,温颜如玉,气宇不凡。 尤其是他额前的一瓣桃花印,更为他添了几丝飘逸仙气,初次见到他如此慎重装扮的叶浅绿不禁为之一凛。 想起他对凤梓的那抹微笑,原本聚精会神的她心神一闪,脚下也跟着一记踉跄,差点就摔跤出糗。 “恭迎神女。”晏莳青双手垂袖,面色波澜不兴,不卑不亢地朗声道。 叶浅绿脸上微微一笑,装得有点傻,又有点正经,认真扮演起一个十岁稚童被教导该如何行仪奉礼的瞥扭模样。 幸亏一切还算顺利,春祭大典之后,农人便动手进行新历年的初次播种,她与满朝百官就坐在祭耙台下,品香茗,尝珍果,与民同欢。 叶浅绿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头上的凤冠重得要命,快将她纤细的颈子压垮,可她还是维持着端庄稳重的坐姿,不敢松懈半分。 可坐姿端正并不代表心思也入定,她望着坐在左右两旁的满朝百宫,先大致环视一遍,最后目光落到了晏莳青身上。 即便是坐着,他还是给人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感,就连奉茶的女官也不敢站得太近。 几十个官员以他为中心,围绕成一个势力范围,不知在商讨些什么。 至于坐在她右手边的薛昆,则是仗恃着太师威权,同样有不少已经成为他党羽的官员围绕左右,或阿误奉承,或附耳说悄悄话。 叶浅绿观察了一会儿,清楚明白朝中势力已经一分为二,较为亲近晏莳青的那些人,想必就是对凤氏一脉忠心耿耿的臣子。 这些臣于的年岁看上去较大,而依附在薛昆身边的那些官员则年岁较轻,可能是薛昆拉拢不动忠心的旧臣,只好自己拔跃新官员,好建立起他的朝中势力。 她越看越是头疼,从一个平凡的二十一世纪女人,灵魂无端穿越到这陌生的四灵大地,还非自愿地卷入了般人不见血的宫门,实在无奈。 “神女,这是去年丰收的鸳鸯果,请您尝尝味道。”洛月以盘端上两颗果实殷红、香味奇浓的珍果。 “这是雪绒翠河茶。”冰心也紧接着奉上了一杯色泽略白的热茶。 看见美食当前,叶浅绿苦闷的心情当即大好。 当神女虽然坏处居多,但是吃喝方面却是一大乐事,特别是这里的东西又稀奇古怪,往往让她大开眼界。 叶浅绿抱着好奇尝鲜的心态,先拿起了一颗鸳鸯果,初咬下的第一口有点酸,正想吐出果肉时,蜜般的甜味便充溢满口。 她甚觉惊奇的瞠大双眸,又多尝了好几口才放下,捧起白玉茶杯,颐了一口雪绒翠海茶。 起先她对茶的略白色泽有些怀疑,又有点畏惧,可喝着喝着,甘醇独特的茶香占据了她的味蕾,让她喝到杯底朝天,一滴也不剩。 “别贪喝,这茶的底性偏凉,喝多了会闹肚疼。” 晏莳青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看似接过,其实是暗中施力,将她手中又被倒满的雪绒翠河茶抢走。 叶浅绿不满的想抢回来,也不怕这孩子气的动作被其他人看见,毕竟现在她假扮的就是心智仅有十岁的凤梓。 晏蒋青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有此举动,手中的白玉茶杯还未放下,她便伸手来抢,她的手心贴上了他的手背,刹那间,两人四目相望,静止不动。 冰心与洛月也琵异的瞅着他们两人,却不敢出声。 周遭的人声热闹,以及群臣言笑晏晏的交谈声,似乎都在他们无声对望的刹那间静止了。 叶浅绿一直记得初穿越过来时,第一次迎视晏莳青的双眼,就被他那双漂亮的凤眸震住了心神,内心忍不住赞叹他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容貌。 如今再这么一望,她心底依然震憾,初见时的那股惊艳感也分毫未灭,除此之外,似乎还添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波动。 过了半晌,叶浅绿的心猛地一跳,碰着他的手像着了火似的,急慌慌的收了回来。 茶也不敢再喝了,她别开脸,为缓和心慌意乱的思绪,又拿起银盘上的鸳鸯果放到嘴边。 吃到一半,忽然又觉得光她一个人吃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眼银盘,才发现慌乱中她拿的是方才没吃过的那颗,而此时两颗鸳鸯果都让她咬了几口。 想了想,从盘中拿起显得无礼,叶浅线便将碰在嘴上的这一颗鸳鸯果递给了晏莳青,却没发现这个举动引起其他人的惊恐。 冰心与洛月更是急急靠上来阻止。“神女,此举万万不可!” 晏+莳青凝目望着她,身旁传来此起彼落的抽气声,让叶浅绿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一冷汗。 不过就是一颗鸳鸯果,有什么不对吗?为了掩饰慌张,她挤出一抹憨傻的笑容,偷偷以眼神向晏莳青求救。 “这种果实之所以命名为鸳鸯果,主因在于,正值婚嫁年岁的男子与女子尝了这种果子后,内心如果有喜爱的对象,便会将剩下的另一半果子分给对方,是一种示爱之举。”晏莳青张口解释。 换言之,男女互相分食鸳鸯果是白凤国的婚嫁风俗。 前段时日虽然恶补了不少白凤国的相关知识,但是这一条习俗叶浅绿是真的不清楚,听完之后,她楞了良久。 就在此时,薛昆刷的一声从座位上起身,一副像是抓着了谁的把柄,见猎心喜的模样。 “方才在场的众人可都看得一清二楚,神女竟然将尝过的鸳鸯果分给了国师,莫非国师是假辅佐之名,行诱骗神女之实,想让心智末开的神女招国师为皇婿?” 薛昆此话一出,叶浅绿真是既懊恼又悔恨。 她刚才只是想化解尴尬,才将手中的那颗鸳鸯果分给晏莳青,心中根本没多想什么…… 顿了顿,她不得不承认,把鸳鸯果递给晏莳青的时候,她或许是有分神,想了一下两人手碰着手的那一瞬,但是,也就只是这样而己,那个念头应该不涉及男女情爱吧?叶浅绿暗思,却忍不住心虚了一下。 可是,她这个无心的举动,却让一直苦无机会找碴的薛昆,有了可以光明正大找晏莳青麻烦的好理由。 看着顿时成了众人焦点的晏莳青,叶浅绿眼露愧疚之色,但又不能当着群臣的面开口解释,当真是苦恼极了。 晏莳青起身伫立,桃红色的宽袖锦袍使得瘦长的身形更飘逸似仙。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望着薛昆,声音依然淡淡的道:“太师未免太过多虑,众所皆知,神女心智末开,思想纯良无邪,对于男女之情也懵懂未知,方才不过是本着有福与臣民同享的仁心,才将鸳鸯果分给臣。” “笑话!”薛昆严声冷斥。“分食鸳鸯果是白凤国自古有之的婚嫁习俗,就算是心智末开的神女也断不可能不知情。况且今日春祭是何等慎重,却这么恰好,你偏生坐到了神女身旁,这根本是预谋!” 叶浅绿忍无可忍,脸露忿意,拍桌立起。“不过就是吃个鸳鸯果,哪来你说的这么多阴谋诡计?依我看,满肚子坏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话一出,所有人的面色都明显一楞,她自己也后知后觉的抽了一口冷气。 糟了!心智只有十岁的神女,怎么可能说出如此正经八百的话? 她竟然在文武百官面前露出了马脚?! 登时,整个祭台上下都出奇的安静,静到连数十尺之外的农人掘土声也传进了耳中。 在场的每一双眼都瞪得老大,齐齐望着头顶凤冠的神女。 尤其是薛昆,那双老眼瞪如牛铃,好像十分惊恐,就像是长久以来养在身边的一只温驯宠物忽然张嘴皮咬了他一口。 晏莳青的脸上虽然不见愠色,但是凤眸微微眯着,她看得出来,那是对她无声的责备。 可她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薛昆这个老狐狸见缝插针,那景象让她心里一千一万个不痛快! 再说了,他总不能老是以退为进,让薛氏父女一再明目张胆的欺压神女,这样未免也太没面子了。 忽地,她心底起了一念,美目流转,闪动着一丝狡点亮芒。 见状,晏莳青眼眸低敛,揣度着她不知又想出什么乱子。 众人只见神女眼神恢复傻气,面露几分女儿家方有的娇羞,稍稍低下盘挽着华美发髻的螓首,伸出皎白若雪的纤纤素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晏莳青的手。 见此景,众人又是一惊。 “孤最喜欢国师了。”她毫无惧色的对众人盈盈微笑。 这话虽然说得傻气,听来像是孩子在说她最喜欢哪个玩伴,但仍是震憾了在场的众人。 薛昆见了一喜,面上震怒的高声痛斥。“晏国师,神女都说出了如此惊人之语,你还想否认吗?” 神女若是当真恋上国师,众人不会责备心智懵懂的痴儿,而会将苗头指向晏莳青。虽然叶浅绿的用意是要打回薛昆的恶言质疑,却也让薛昆抓紧了机会针对晏莳青落井下石。 面对众人投以的质疑目光,晏莳青面色未变,凤目如千年古湖,并未因此惊起波澜。 蓦地,叶浅绿的柔荑反被晏莳青握住,她讶然扬眸,却见他递回鸳鸯果,然后风轻云淡的对众人道:“敢问太师,白凤国可有规定国师不能当上皇婿?” 话一落,不只是其他人,连叶浅绿自己也傻住了。 薛昆脸色忽青忽白,白凤律法确实没有严明规定皇婿的身分,但凡神女喜爱之人,又与神女心意相通,无论是富或贫,皆可当上皇婿。 可国师兼皇婿这等事,却是从末有过的。 “荒唐!”苦思良久,找不到可反驳之语,薛昆只好斥了这句。 晏莳青文风不动,像是要让叶浅绿悔悟自己的脱序之举,他攒紧了她的手,更对一脸怔楞的她露出俊雅一笑。 她心口一震,颊色渐红,她知道依照他的聪明睿智,肯定能想出平息这个风波的方法,却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加深两人暧昧的话。 这完全超乎她的预料呀! 第3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789 薛昆见他们眉目传情,内心暗惊,生怕这么一乱弄巧成拙,真把晏莳青拱上皇婿之位就糟了。 晏莳青也看出了薛昆的忧心,状似无意的又对叶浅绿道:“敢问神女,可有意愿招我为皇婿?” 外人看来,他们是打算在春祭大典上将暧昧关系名正言顺,可是叶浅绿知道,他这样做,分明是要让她惊慌以示惩戒,让她往后懂得知所进退,莫再出乱子。 随着众人目光复又移转到她身上,她傻笑的表情不禁为之一僵。 晏莳青肯定不会再出手帮她了,她内心暗暗懊恼,刚才不该逞一时之勇的。 忽尔,她灵机一动,露出傻兮兮的憨容,笑了一声,拿高握在于里的鸳鸯果吃得津津有味。 “唔唔,鸳鸯果好吃。”咬了一口后,她又转身抓起白玉茶杯,将里头的雪绒翠再茶一饮而尽。 冰心与洛丹正要出声拦阻,她却突然扔下茶杯与鸳鸯果,双手抱着腹部放声高喊。“好痛!我的肚子好疼!” 这声嚷嚷总算成功解除了尴尬的窘境,众大臣纷纷靠拢过来,冰心与洛月也连忙扶住了站不稳的主子。 “宣医官。”晏莳青有条不紊地扬声,随侍在旁的女宫即刻退下。 “不行!真的好疼,快疼死我了!”叶浅绿双腿倏软,跌坐在地上,霎时吓坏了所有人。 “莫不是茶果被人下了毒?”一位臣子焦急的问道。 “莫急,先等医官来再说。” 听见晏莳青说出这一句,叶浅绿吓坏了,赶紧喊疼喊得更卖力,只差没在地上打滚。 “青青……我好疼!好疼……”末了,她双眼一闭,直接装晕。 群臣一阵谭然,原本还想紧咬不放的薛昆也只能暂且把话呒下去。 耳边闹哄哄,双眼紧闭的叶浅绿心下一阵忐忑,揣度着晏莳青会如何收拾残局。 间隔半晌,她的身子落入了一双臂弯中,徐缓腾空,她想,应该是宫人合力将她抱起,准备先送回朝凤宫再行打算。 心中一时好奇,她偷偷眯着观了一眼,发现在众多忧心忡忡的群臣之中,并末看见晏莳青的身影。 正纳闷不已,她却冷不防想起什么,悄悄地,不着痕迹地又将眼角余光往上一瞥。 这一颅,叶浅绿差点真的晕过去。 原来抱着她上凤辇的人就是晏莳青,而且他的神色并不好看,那双宝玉般清亮的凤眸低掩,正在仔细端详她的面色。 那关怀备至的忧心眼神落入了她眼中,不只是惊话,她颊上红晕渐显浓艳,心也跟着乱了…… 恍惚之间,明明没病也没痛的她,突然真的起了一阵心绞痛,缩在他怀中呻吟不止。 正当剧痛难耐时,她眼前又浮现了奇怪的画面。 幻影中,依然是笑得一脸傻气的凤梓和眼神泛暖的晏莳青,他牵着她的手,走过了两旁花木扶疏的青石板小径。 凤梓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说了什么童言童语,令素来性子清冷的晏莳青嘴角轻勾,笑中却带了几分怜悯。 是,是怜悯没错,她看得很清楚,绝对不会错的。 原来……晏莳青对心智停留在十岁的凤梓是怜悯、是同情,说句实话,她对这发现倒是颇为讶异。 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依照她对晏莳青的粗浅了解,大概也清楚他为人冷傲,喜欢掌握一切。 更因为精通阴阳五行术法,又通晓星相卜筮,几乎没什么事能够难得倒他,他能洞察过去、窥知未来,能力之大,竟然还能将千年之后的灵魂招来白凤园,不得不说,其实连她也有些畏惧他。 在她这个未来人士眼中,这种无所不能的强者往往都是篡写历史、谋夺皇位的阴谋家。 但是,从种种迹象看来,他对凤梓并无贰心,甚至为了保住凤氏最后的血脉,更不惜招她的灵魂来顶替凤梓,这是为什么? 他的各种举动在在出乎她意料,也渐渐地拨乱了她的心弦。 幻影一瞬之间就消失不见,心上突生的那股剧烈绞痛也随之停下,等到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让晏莳青抱入凤辇。 最教她意外的,是她蹩脚的装病伎俩……他居然没发现,还露出罕见的忧心神情? 他是担心凤梓的身体微恙?抑或是真的关心她这个代打替身的灵魂?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伸手拉住了转身欲走的他,他回眸侧望,似乎有些话然。 “青青,别走。”这一声,连她自己也吓住了。 这真的是她吗?为什么像是有人借着她的声音挽留他? 凝望着那如神人般光采哗哗的俊颜,她不禁想,他毕竟不是真神仙,心同她一样是肉做的,纵然再怎么神机妙算,还是会对人产生感情,凤梓在宫中的处境,他比谁都还要清楚。 他若当真是抱着怜悯之心辅佐凤梓,那么,会不会在无形之中也喜欢上了单纯无邪的她? 心中积压着万千疑惑,叶浅绿想问,话也已经到了嘴边,但望着他半晌,终究九还是又咽回喉咙。 “我一个人会怕。”她指着心口处,脸色微微发白。“刚才你抱我过来的时候,心突然痛了起来,好像有千万根刺在扎一样,真的很痛。” 见她抚上心口,晏莳青猛地眼神一沉,没说话,也没拨开她握住他于的柔荑,凝目望了她片刻,才在她身边坐下。 他一坐定,她提在半空的心陡地放下,呼吸着来自他身上的清淡桃花香味,她头一斜,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男女授受不亲,靠着他的肩膀便昏沉沉地睡去。 镶满璎珞的华美凤辇载着神女与国师,摇摇晃晃地朝着朝凤宫的所在位置前进。 也在这一天,各种关于国师意图诱拐神女,想藉此揽权弄政的谣言开始漫天传开。 夜雾凝重,星辉湛湛,为了就近照看神女,以便她随时召见,晏莳青便暂时留宿在朝凤宫的偏殿三夜。 灯影朦胧,晏莳青坐在桌案前翻阅着一册寻常医书,低低垂掩的细长凤眸不见丝毫疲意,黑如墨玉。 只是目光虽落在字里行间,思绪却早已飘远,脑海里绕转着前几日督导叶浅绿习字读书的幕幕景象。 他心思紊乱,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好似全成了细小的黑蚊,在眼下飞来越去,扰得他益发不安宁。 门外踅音怦响,他凤眼轻轻一睐,看向不敲门请示便擅自入房的不速之客,本想开口斥责的声音却在看清来人面貌后,霎时消逸无踪。 叶浅绿尴尬的露齿浅笑,挥挥手,又深觉不妥的缩回身后。“你、你还没睡?” 晏莳青心虽乱,气却依然沉定。“身体不适怎么还没歇下?” “我睡不着,跑出来乱晃,经过偏殿的时候,正巧看见你一房里的灯还没熄下,就跑进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四下并无旁人,她说话自然也不必顾忌太多。蓦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笑笑抚着小腹道:“别担心,我的肚子早就不疼了。” 都是装的,怎么可能还会疼?不过,她可没勇气对他承认自己是装病,否则依他严肃的性子,怕是会用冷如寒霜的嗓音将她训斥一顿。 他顺手阖起案上的书册。“既然来了,坐一会儿再回寝殿歇息吧。” 她挠挠微红的粉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手轻脚的坐到矮几桌案的另一头,与他相对而坐。 他取来气味特殊、染着帽子花与甘菊微香的茶叶,姿态高雅、有条不紊地替她泡了一直香茗。 她接过蓝柚玉瓷杯,热气雾白模糊了视线,低啜一口滋味甘甜的热茶,喉间滑入暖意,心口也跟着泛暖。 气氛宁静,窗外的皎皎盈月隐在浮云之后,案上的烛火略暗,两人各自揣怀别样心思,默不作声地啜饮着手中的香茗。 “今天春祭大典上我失态了……对不起。”她搁下茶杯,诚心的低头认错。 “你的身体无碍比较重要,其余的事无须太过费神,我自会想办法平息。”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近来我的脑中时常会出现奇怪的幻景……就好像……好像我真的变成了凤梓,透过凤梓的双眼看见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握住杯身的大掌一僵,晏莳青沉定的面容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望着她生惑的晶灿眸子,他的心隐隐抽紧。 掩下眸底的光芒,他淡淡的道:“你的灵魂暂驻在凤梓体内,自然会看见她生前留下的记忆。” “是吗?”她面露狐疑,紧辙着他。“可是那些幻影很真实,就好像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你的灵魂占据了凤梓的身体,两者相冲突,本就会有些相斥,轻则出现幻影,重则是身体上会有不适。” 叶浅绿对他本就信任,听他如此解说便未深入多想,很快释怀了。“好吧,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又静默了半晌,她乌亮的眸子水灵一转,望着连坐姿都很是赏心悦目的他。 “青青,我可以再请教你别的问题吗?” 见他凤眼轻扬,没有拒绝,她笑了笑,心跳不禁因他的投目凝视而紊乱了些许。 “晏莳青……你难道从来都没想过要自己坐上王位吗?” 她终是隐忍不住,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而这恐怕也是朝中百官一直揣测不透的最大疑问。 比起心智末开的痴儿神女和空有野心的薛昆,晏莳青更有资格与能力治理白凤国,相信拥护他的臣子与百姓应该也不在少数。 倘若他真动了谋反之意,凭他的能耐,王位宝座焉有不手到擒来之理? “王位之于我,并没有任何实质用处。”晏莳青的眸光清亮有一神,嗓音亦是毫无迟疑,不像是撒谎。 她心一定,深吸口气,又问:“你喜欢凤梓吗?” 话一出,满室寂然。 晏莳青明显怔住,对于她,他始终难以捉摸,她总是能以一些惊人之举或是突发之语使他错愕,令他无法以惯常的清冷性子应之。 她屏息等待着他的答复,心已经狂跳如擂鼓,一记大过一记,生怕他来个不语默认,抑或是干脆大方的点头承认。 盼了许久,就是等不到他回应,她的心像秋日雕零的花瓣,缓慢下坠。 难道他对凤梓的忠心耿耿,真的是出于男女之情? “我喜欢凤梓的单纯。”良久,他淡笑而答。 “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她急嚷,随即又咬了咬下唇,自觉困窘的低垂娇容。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他明知故问。 她提足了勇气,微鼓着嫣红的双颊,直望着他黑润的凤眸。“我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他静望她片刻,悠然自得地低敛双眸,白皙如玉的双手捧起茶杯,轻啜一口香茗,须与间,热雾朦胧了他俊朗的面容。 她沉不住气了,重重地拍桌起身,既然他没意思答复这问题,那她又何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咬住下唇,叶浅绿转身就走,出了偏殿,闷气冲上脑门,致使她眼底微微湿润。她懊悔了,方才不该一时冲动就问出口的。 蓦地,自后方罩来了一件滚毛轻裘,将她穿着单薄的身子拢覆,她怔住,别眼一睐,看见被自己埋怨腹讳的晏莳青正从身后轻环住她。 “春夜微凉,别再穿得这样单薄,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眼底的湿意缓缓被颊上的暖烫蒸发,她红着脸,怔忡仰眸与他对望,那双深邃如夜的凤眸像融了冰的暖春江水、荡漾着令她整个人酥麻的温柔。 即便他没有正面答复心中是否有她,可这个温心之举及眼神透来的暖波,已经道尽一切。 “嗯。”她低垂眼髓,嘴角凝笑,转过身抱紧了他,穿越到四灵大地后就一直惶惶然的心,这一刻总算恬然沉静了下来。 晏莳青拥着她,低垂的凤眸微含笑意,然而在那邃黑眸深处,却藏着更多难言的隐忧,只是她太沉醉于此刻的静好,未曾察觉。 第4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272 春祭大典上不小心闹出的风波,暂时是有惊无险地躲过,叶浅绿不只装傻装出心得,这下连装病也很在行。 但令她头疼不已的不是那日一时大意,在满朝百官前露出马脚,而是自春祭之后,关乎神女被国师以妖法蛊惑心神的谣言甚嚣尘上,经过有心人的大肆散布,甚至已经举国皆知。 虽然还未恢复上早朝,但是辗转透过冰心与洛月两人的嘴,她也知道上疏弹劫晏聂青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 明眼人都知道,幕后主使者除了薛昆这只老奸巨滑的贼狐狸,不会有别人。 虽然假扮凤梓的时日不算长,可她多少也能感受到官场的险恶,只要稍有不慎,星星之火也能在转瞬间酝酿为燎原烈焰。 连日来心情已经够郁闷了,偏偏在她慢悠悠地吃着丰盛早膳时,冰心告诉她,凤梓的表妹也就是薛晴,已经在寝殿外恭候多时。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饶是她再如何装病闪躲,惹下的祸还是要由她自己来收拾。 摆摆手,叶浅绿让洛月将吃到一半的膳食都撒下,转向等在一侧的冰心,吩咐她到寝殿外领薛晴进来。 不多时,穿着一身锦绣华裳的薛晴便进了寝殿,一如既往地行了端庄宫礼。 想起那日在桃花林中,薛晴眼中写满赤裸裸的爱慕,半点也不遮掩的直瞅晏莳青,叶浅绿的心蓦地一凉,甚至还冒上了一丝恒怒。 薛昆想要扳倒晏莳青,老狐狸的女儿却是一心想讨政敌的欢心,这两人不管她怎么看,就是极度不顺眼。 就不知,晏莳青知不知道薛晴对他的心意?如果知道了,他又是怎么想的? 凤梓在他心上,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君臣之情吗?毕竟那是一段她不曾参与的过去,纵然他说过对凤梓并无男女之情,可是见他为了凤梓如此尽心尽力,她实在很难不起疑心。 敛了敛心神,叶浅绿单手托肥靠在桌案边,脸上是傻乎乎的憨笑。“笨驴晴晴,我今天不想玩骑马打仗,你来做什么?” 薛晴初时还谦恭有礼,等到冰心与洛月都退下之后,面色便不见丝毫恭敬。 叶浅绿心底虽然恼火,却也只能假装不懂,还是笑得天真无邪,只不过若是靠得近一些,并不难察觉她眼底的恒色。 “傻表妹,表姊今天进宫是特意过来探望你的病情。”薛晴笑了笑,拿出一瓶不出手心大的药瓶。“我听爹爹说,前几日你在春祭大典上吃了鸳鸯果就开始闹肚疼,所以此回进宫便带上了这瓶丹丸。” 看着薛晴递过来的药瓶,叶浅绿心里冷不防地打了个突。 治疗肚子疼的丹丸?依她看,按照薛氏父女的吞天野心,只怕药瓶中装的极有可能是一粒便能送人上西天的致命毒丸。 薛晴想必也听说了关于神女与国师有暧昧之情的传闻,今日特地进宫觐见,根本是打着探病之名,行刺探之实。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看来这个道理古今皆通。 “笨驴晴睛,孤的肚子早已经好了,这些药丸还给你。”她嘻笑的将药瓶扔回去。 没料到凤梓会有此一举,薛晴微楞,手忙脚乱的仰高双手想接住药瓶。想不到药瓶没接到,却被裙摆绊住,她一个踉跄跪趴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正在给面前的神女行大礼。 叶浅绿心情当即大好,连连击掌拍手,大笑不止,并趁着薛晴还未起身之前,大刺刺地从薛晴的背上跨骑上去。 “嘻嘻……哈哈……孤有一只小笨驴,笨驴名晴晴,有一天孤心血来潮,骑着它去上朝……” 戏谑的古怪曲调回绕在寝殿中,显得异常讽刺,也格外清澈响亮。 薛晴先是彻底傻住,回过神,意会到自己竟然被又痴又傻的凤梓骑在背上,可真的是又气又恼。 “你——你快下来!我不是马!凤梓,你再这样胡闹,表姊可真的要生气了!快下来!” 叶浅绿对这一声声斥嚷置若罔闻,甚至还扯扯嘴角,对着一脸气急败坏、完全失了端庄礼仪的薛晴做了一个滑稽鬼脸。 就是要气死你!既然瞧不起单纯天真的凤梓,那她索性就扮傻扮得更彻底,傻人有傻招,正好可以用来治一治这个爱装模作样的狐狸精! “孤当然知道晴晴不是马儿。”银铃似的笑嗓依然未停歇,两手揪起薛晴衣领当瞳绳的叶浅绿故意笑得更开怀,口吻故作傻乎乎的高声道:“因为晴晴是笨驴,笨驴不管骑多久都不会变成马儿。嘻嘻嘻……” 听见背上的人儿笑得似嘲似讽,薛晴当真是气坏了。 想她堂堂太师之女,生来便是娇贵得很,如果不是因为凤梓阻挡在前,这神女之位早该是她的。 她貌美如花又机灵聪明,却只因为血统输给了一个痴儿,怎么想怎么不甘愿。 心头一恨,薛晴使出全身的力量挺直身子,把骑在背上的叶浅绿整个人抖开。 “哎啊!”没有丝毫防备的叶浅绿着实摔疼了,两手揉着腰臀,皱苦了一张脸,嘴上还不忘嚷声道:“你这只大笨驴,居然把孤给摔疼了,孤要命人把你扒皮抽筋!” 此言一出,薛晴勃然大怒的脸色忽然刷白,噪音也微颤。“你……你真是凤梓?” 凤梓虽然有孩子心性,但是性情温和乖巧,偶尔发发脾气,也是一下就过去。 别说是什么命人扒皮抽筋,就是一句教训别人的话,长年受到严谨宫规训导的凤梓都不太会说。 那一日在桃花林中,见凤梓硬是要爬到晏莳青的背上,那张向来傻不楞登的脸蛋还对她露出了疑似示威的狡诈微笑,她当时虽心生疑窦,却也未再深思。 今日又遇上凤梓这番不同以往的异举,压在她心上的那层怀疑又更深了。 手还揉在腰上的叶浅绿没察觉她的异状,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似的,噘高了小嘴娇蛮的道:“竟敢直呼孤的名讳?!来人啊,快把笨驴晴晴拖下去!孤以后只骑马,不骑笨得要命的蠢驴!” 薛晴又是一惊,顾不上自己的举动已是大大冒犯,拉起了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凤梓,将脸凑近她仔细观察。 如月色一般皎柔的水肤,承袭凤氏一脉的美丽容颜,那颗她从小看到大的朱砂痣依然还在眼角下方,要靠得非常近,才能看得清楚。 薛晴发现是自己多心了,眼前之人确实是凤梓不会错,放眼四灵大地,恐怕甚难再找到如此倾国绝色。 凤梓虽是个痴儿,但是出落得灵秀逸美,与俊美如仙的晏莳青并肩而立,就仿佛是一对熠熠生辉的璧人。 每次她见着了两人同进同出的亲近画面,她就妒恨得紧,不过是个痴儿,凭什么独占俊美出色的晏莳青! 她时常在心中暗暗诅咒,希望这个老是大难不死的凤氏最后血脉可以快点被除去。只要凤梓一死,她便能光明正大继位神女的圣职,到那个时候,整个白凤国就是他们薛家的天下。 幻想着自己身披锦凤华袍、头戴凤冠的景象,薛晴突然笑出了声音,看着凤梓傻里傻气的眼神,她一时没将心底话藏好,低声喃出。 “凤梓,十岁毒不死你,二十岁又让你逃过死劫,就不知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乖乖让位……” 听闻此言,叶浅绿心一沉,玩闹恶作剧的情绪瞬间全失。 薛晴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凤梓会变成痴儿,以及在前往神宫祭拜的途中受伤丧命,这一切的生劫死难全是薛氏父女在搞鬼? 如今朝中势力一分为二,仗着位居太师的高位,薛昆把权弄政,几乎到了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这样的权力想除掉凤梓并非是难事,应该是易如反掌才对。 十岁的凤梓身边尚有父母护她周全,成了痴儿父母又不在之后,除了前轩的忠心老臣相护,身边能依靠的也只有晏莳青一人对了,她怎么一直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当初,晏莳青是怎么进宫当国师的? 心神微乱,叶浅绿挣脱了薛晴的拽握,揉着还有点疼的腰臀,装出好似完全不懂她刚才那席话在说什么,一脸懵懂无知。 “晴晴是头坏驴,孤不想再跟你玩,你走开!” 孩于气十足的嘟嚷言语,让薛晴一度起疑的心又落下。薛晴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是欲置人于死地的狠毒。 叶浅绿看在眼里,内心不寒而栗,却极力隐忍下来,不敢也不能显露在面上。 “痴儿就是痴儿,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觉醒回神。”薛晴声音不大的喃喃低语,叶浅绿一字不漏的听入耳里,心下暗惊。 原来薛晴是受了薛昆的指使来探虚实,她那日春祭大典上的莽撞失态,果然还是引起了薛昆的疑心。 晏再青应该也很烦心吧?亏他千叮咛、万交代,要她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让旁人起疑。 这下可好了,经她那样一闹,起了疑心的薛氏父女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有一就有二,绝对会再找机会刺探。 就在叶浅绿心烦不已之际,雕花宫门外恰好传来冰心轻快的声音。 “禀告神女,彦钧侯在殿外求见,洛月已经先将侯爷领到书房。” 她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清楚这位彦钧侯是什么人物,不过,现在来得还真是时候! 叶浅绿挥挥锦袖,赶紧扬声道:“孤这就过去。”话说完,她回过头看向薛睛,摆摆手,状似闹小孩脾气的皱着脸。“孤不想跟你玩了,你走吧。” 薛晴随便行了个礼,便眼露鄙夷的退出寝殿,离去时冷冷投来的那一眼像根寒刺般扎入叶浅绿心底,令她全身不由得一颤。 拍拍胸口,定定神,叶浅绿想着等会儿定要赶紧宣召晏莳青入寝殿,与他深谈一番。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里桃花仙 这座咸池宫乃是神女御赐给国师的封赏,一进门,便可看见满园开得灼灼其华的桃花。 每年春祭前后,神女也会上咸池宫与国师一同欣赏这满园灿烂的桃花。 穿过一望无际的桃花林,华美的咸池宫殿座落在桃林深处。 窗口朝南的书房里,晏莳青正伏案书写,握着毛笔的手道劲有力,在一本本的奏折上写下批示与建言。 红木书橱上摆了近千册书,桌案上则摆了龟壳与文王铜钱,还有一个八卦。 这个龟壳与八卦是当年他的师尊,人称“卜算子”的乾坤老人所赠。 乾坤老人乃是四灵大地最为传奇的人物,无论是四灵诸国的皇室,或是一般儒生才子,都想拜他为师。 只是他心性古怪,近年来已经隐逸避世,就连他们几个师兄弟也不知他老人家的行踪。 他们师兄弟共三人,司空陡一出师,便受到驴龙国李衡年的荐举,位居高官。 至于他,则是因着八卦命盘的牵引,来到白凤国…… 第4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3484 同门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便是身为麒麟国皇储的白珞,当年一别,也有数来年不曾相聚了。 就在他批阅奏折正专心的时候,龟壳忽然发出一声鸣动。 晏莳青手一顿,放下了笔,垂下的双目一转,望向来自祥龟国,有着神灵之气的龟壳。 龟壳鸣动,必有异状。 他拿起龟壳,长指轻轻抚过壳上的纹路,寻思片刻,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此时,八卦却开始轮转,他心下一凛,目光倏沉,拍桌起身,转身之际,宽大衣袖飞掠过桌案,沾上了点点墨迹。 乱了步调的心绪就跟衣袖上的凌乱墨迹一样,他心烦意乱,却已没有时间换下这身便装。 他推开房门,目光朝前,一路走来脚步未缓,守候在园口的玄武一见他走出来,立刻迎上。 玄武是武功精湛的顶尖高手,一直都效忠于凤氏一脉。几年前,他跟了晏莳青,成为片刻不离的贴身死士。 晏莳青寒声道:“备轿。” 玄武眉梢微扬,探了一眼天色,抱拳回道:“国师,时辰尚早……” “我要进宫觐见神女,玄武,你跟我一起。” 玄武一楞,这才注意到晏莳青的脸色铁青,步伐也过于急躁,不复往常的泰然自若。 能窥知未来的晏莳青甚少急慌,看来,朝凤宫很可能要出大事了…… 书房内,一盅热茶在长案上散出白色热雾。 按照宫礼,若有朝中官员觐见,即便是随侍在侧的女官也必须避讳,不得窥听,否则恐有外泄国事之疑虑。 奉上了热茶之后,冰心与洛月便退到书房之外,静静候着。 叶浅绿一走进书房,才刚坐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的年少男子即扬声道:“下臣彦钧侯见过神女,神女圣安。” “爱卿请起。”叶浅绿称职的扮演起痴儿凤梓,脸上闪动着半傻的笑意。 彦钧侯抬起头,面貌端正,尚且清秀,年纪看上去不大,就不知他是薛昆的人,还是忠于神女的良臣。 叶浅绿心下揣度,却没留心到彦钧侯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也在暗暗打量她的神色变化。 “爱卿此次专程入宫面见孤,可有要事禀报?”她笑嘻嘻的问道,将痴儿凤梓该有的样子演得入木三分。 彦钧侯边不着痕迹地打量,边作揖回道:“禀神女,下臣前些日子奉旨出使麒麟国,听闻神女前往神宫祭拜时,竟遭逢贼人埋伏刺杀,不能及时赶回朝凤宫探望神女,心中甚是挂怀。” 叶浅绿微笑点头。“爱卿的用心,孤明白。” 这是凤梓对应臣子时千篇一律的答复,不管对方是何人、说了什么话,她只要微笑吐露这句,绝对不会出半点差错。 “如今看神女一切安好,圣体康泰,下臣也放心了。” “爱卿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持续傻笑中。 想不到这个彦钧侯非但没有乖乖领命退下,反倒是置若罔闻的径自言道:“听闻神女已经多日未早朝,下臣很是担心,斗胆冒犯一问,神女近日圣体除了病痛以外,可有其他不适?” 她还在因为方才薛晴那些话而惴惴不安,现下又遇到这个不听从神女旨意的彦钧侯,今日到底走了什么霉运? 至今仍未警觉彦钧侯试探意味浓厚的叶浅绿内心腹诽不止,面上却依然傻笑可掬。 “爱卿说的话,孤听得不是很明白,可否再禀报一遍?” 从未遇过如此棘手的临场考验,她也不免演得几分吃力,不得不收起敷衍了事的心态,认真以对。 彦钧侯笑了笑,道:“神女近日睡得可安好?夜里有无作梦?诸如,梦见自己变成了他人,他人却变成了神女?” 听闻此言,叶浅绿心下一凉,手心也沁出一层薄薄的冰冷汗珠。“爱、爱卿说的话甚是难懂,孤有些倦乏了,退下吧。” 岂料,彦钧侯依然伫立原地,不见丝毫告退之意。 叶浅绿方寸大乱,却也不敢表露半点慌张,依旧只能傻笑以对。 “恕下臣斗胆再问,神女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年月?或是当初即位时颁布天下的诏令?” “孤累了……想不起来。”完了完了!这些末微小事晏莳青根本没告诉她,她除了模仿凤梓的习性动作、成天览读关乎四灵诸国的书册,以及模仿凤梓的字迹以外,其余的实在不清楚呀。 见她眼露几分慌意,彦钧侯唇上弯开一抹明显的挥笑。“这些事情,身为神女岂可能不知?” 叶浅绿的心倏沉,作势要起身离开,彦钧侯却上前一大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只能再坐回位子上。 这个彦钧侯莫非知道了些什么?不可能呀,他前段日子出使麒麟国,不在宫中,又是怎么知道凤梓的情形? 白凤国中,除了觊觎王位的薛氏父女,究竟还有多少人想谋害天真的凤梓? “爱卿若是无要事,孤想回寝殿歇息……” 彦钧侯眯眼挥笑,文不对题的兀自言道:“下臣此趟出使麒麟国,麒麟国皇帝派出太子接应下臣,下臣透过麒麟国太子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乾坤老人的门徒,与晏国师乃是同门……” 叶浅绿频咽唾沫,心生惊悸,想大声喊来冰心、洛月,却又怕会在彦钧侯面前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继续装痴扮傻,不动声色地听他说下去。 “麒麟国太子告诉下臣,就在不久之前,麒麟国的镇国之宝——麒麟玉不翼而飞,初步研判是遭人盗走。” 四灵大地上众所周知,骊龙国盛产芳草,白凤国多珍果谷麦,至于麒麟国,则是盛产玉石。 “喔,麒麟玉有何玄妙之处?”叶浅绿佯装不解的问。 “据太子说法,这块麒麟玉可以使死尸还生,更可以召唤活人生魂,除此之外还有一说,麒麟玉本是完整一块,但如果将它一分为二,受到召唤的灵魂便再也不能返回原本的肉体。” 彦钧侯话一落,叶浅绿的心狂跳不止,分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得轻颤起来。 “算算时间点,还真是凑巧,麒麟玉遭人盗走后不久,原本命悬一线的神女便在国师的悉心照料下转险为夷,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 数滴冷汗从叶浅绿发凉的后颈滴下,落入了衣领之内,她双眼放空,尽可能地不让自己面色发白。 见她傻笑不答,彦钧侯又道:“太子还有惊人之语,就不知神女敢不敢听下臣禀告?” “爱卿直说无妨。”叶浅绿装出压根听不懂他话的憨态道。 彦钧侯眼露精光,笑容可见咄咄逼人之狠展。 “太子身为乾坤老人的门徒,对于星相也略懂一二,他说,前不久,属于白凰国命星的星子曾经短暂殒灭,却又在五日之后骤亮,更巧的是,麒麟玉便是在那五日之内被盗。” “爱卿所言,又与孤何关?”这下可好,先来了个薛晴,后又来了个彦钧侯,他们一个个都起了疑心,现在还握紧了证据,想逼她露出马脚。 “下臣接下来的言语若有大不敬,还请神女赦罪。”彦钧侯惺惺作态的一揖,叶浅绿却是起了满身疙瘩。 “太子说,真正的神女已死,如今的神女是国师操纵的活人傀儡,那块麒麟玉便是国师所盗。” “胡、胡扯!孤的身子好得很,爱卿莫再胡言乱语,快快退下!”叶浅绿仓皇命令道。 岂料,彦钧侯忽然一把抓住她扬高的皓腕,目光如刃刺骨,一时失了防备的她冷不防瑟缩了一下。 “你、你想造反不成?”心下虽慌乱无序,她脸上仍是故作镇定。 “你真的是神女吗?”彦钧侯冷问。 “孤当然是千真万确的……” “是吗?”彦钧侯眼微眯,紧瞅着她被绣花衣领掩住的雪白颈子,目光试图找寻什么似的来回梭巡。 太子曾言,如果神女真让晏莳青动了手脚,麒麟玉肯定在她身上。 惊觉彦钧侯的眼神探向她的衣领,叶浅绿心一惊,挣扎大叫。“你快放手!再这样抓着孤,小心孤治你大罪!” “莫再伪装了!只要让我找着了放在你身上的麒麟玉,就能证明你不是原本的神女!” 听得此话,叶浅绿蓦然想起,自她灵魂穿越附在凤梓身上,便一直有块剔透墨黑的灵玉系在颈上,莫非那便是彦钧侯口中的麒麟玉? 眼看彦钧侯的手朝她衣领探过来,突然,贴在胸口处的那块墨玉迸出灼烫热意,她的心霎时剧烈绞痛起来。 又来了……每当她深入思索某些事,心口便会莫名的灼痛,好似这些事情与她有某种玄妙的关联,可是,这些事又和她有什么关联呢?她终究只是个过路客,并不属于四灵大地呀…… 第5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3854 看着神女突然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彦钧侯虽然心生怀疑,却也不免有些担心,当即顿住了手势。 估量片刻,发觉她非是装病,而是真的疼痛难耐,彦钧侯假意搀扶,实则欲近前探查。“神女……发生何事了?” 此时,书房的门陡然开启。 晏莳青面色不善的快步走进来,腰上带剑的玄武没有遵守近神女之身不得带武器的宫规,寸步不离的紧跟在后。 像是背后告状被逮个正着,前一刻神情狠戾的彦钧侯面上显露了心虚之色,急嚷道:“神女在此,岂能带剑面圣!晏国师,莫非你想造反不成?” 晏莳青眼神一凛,如桃花般的俊颜覆盖着寒冰般的冷意。 “彦钧侯,你受到麒麟国太子的指使,意图对神女不利,真正想造反的人,应该是你。” 话一落,站在晏莳青身后一侧的玄武已经长剑出鞘,森寒的剑辉闪刺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上回痛得可怕的心绞突然又犯,叶浅绿痛不欲生的捂着胸口,感觉灵魂好像快脱离凤梓的身体,但是却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压回。 记得晏莳青好似曾经说过,毕竟身体与灵魂互不相属,时间一久,必定会产生灵魂与身体互相排斥的症状,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种症状竟然如此强烈! “好痛!晏莳青……我快痛死了!”她低嚷,灵魂与身体好像快被劈开,一分为二,视线也跟着模糊不清。 晏莳青心一惊,疾步上前,挥开挡住去路的彦钧侯,扶起了身子发冷颤抖的叶浅绿。“撑住。” “好痛……太痛了……身体不听使唤了……”她双手紧抓住他,头顺势就住他肩上一靠,到最后实在痛得不行,嘴一张,咬住了他的肩。 一旁的彦钧侯已经被玄武拿下,他看着两人与从前不同的亲密举止,心中蓦然有了底,当即了悟。 “麒麟国太子所言果真不假!晏莳青,你果真是狼子野心,竟然对神女动了手脚。” 晏莳青抱住了己经痛到半晕的叶浅绿,头略转,眼色似锋刃,看着彦钧侯寒声道:“是白珞指使你这样做?” 彦钧侯侵笑道:“是与不是又如何?太子是出自一片好心,提醒下臣要注意有人居心不良,小心吾国落入贼人之手,而这个贼人,恐怕就是觊觎神女王位已久的晏国师你。” 晏莳青别开脸,不再看彦钧侯,手轻扬,玄武便知他意思。 将剑一横,架在彦钧侯颈前,玄武即将人带回咸池宫,这一路上竟也无人敢拦阻,可以想见晏莳青在这座朝凤宫的地位,其实早凌驾在神女之上。 抱起了意识渐失的叶浅绿,晏莳青的手在她冰凉的脸上轻抚,嘴中反复念着奇异的咒文。 她乏力的睁开眼,想将他的面容看清,但是视线如同被雾蒙住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 “凤梓……”恍惚间,她听见晏莳青语重心长的一叹,她想告诉他,她不是凤梓,她是来自千年之后的叶浅绿。 然而就在她想开口的时候,脑中传来一道微小的声音幽幽叹道—— 都已过了一千多年,怎么还是放不下他?难道无数碗的孟婆汤,还是切不断这份情缘? 昏迷之际,叶浅绿又看见了一幕幕的幻景,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梦,或者是留存在凤梓体内的记忆。 这次的幻象中,她看见无数的马车与兵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走在曲折山道上。 紧接着,一处雅致的行宫里珠帘重重,穿着便装的凤梓像是遍寻不着某样宝贵东西,惊惶失措的穿过无数回廊。 最后,她在行宫外的一间暗房停下杂沓脚步,暗房中传出两道声音,仔细听辨,一者较年长,一者则年少。 拉长了耳朵,听清楚年少者的声音,凤梓的嘴角勾起,露出纯真无害的微笑。 原来青青跑来这里了,难怪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的人。 朝中上下都知道,凤梓腻晏莳青腻得紧,除了梳洗睡觉之外,两人几乎是片刻不离。 凤梓只要看见那张如白玉砌成的俊颜,浮躁不安的孩子心性便会定下来,只要晏莳青一句话,她便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读书习帖一整个下午。 放轻了足音,凤梓蹑手蹑脚的走入暗房,循着晏莳青的声音走近,适巧她走来的路径上全被玉雕楹柱挡着,因此房中的人并末察觉她的到来。 又走近了一段,凤梓才听出,那年长的声音原来是她最害怕的薛太师。 自从双亲死后,身为表舅的薛太师就时常对她很凶,动不动就瞪她,或是嫌弃她蠢笨,旁边的人也都不敢讲什么,因为他们也都很怕表舅。 幸好她身边还有青青,青青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凤梓躲在楹柱后方,偷偷听着晏莳青与薛昆的交谈。 “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薛昆愤愤喝道:“晏莳青,当年你与我交换条件,由我带你入宫,还让你坐上国师之位,而你则答应过会找机会除掉那个痴儿凤梓,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却毫无动静,甚至还拢络了朝中无数老臣,你根本是在戏耍本太师!” 凤梓一听,傻了半晌,扶着楹柱的双手开始发凉。纵然她的心智只有十岁,但多少也知道这筒中利害关系。 况且表舅还说青青答应过他,会找机会把她除掉…… “太师,凤梓身上流着凤氏血脉,凤氏乃是上古神人的后裔,唯有他们才有资格统御白凤国。” 晏莳青的嗓音无喜无怒,一如既往的清冷微傲,躲在极柱后方的凤梓听了,却是忍不住地瑟缩了下。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是她跟青青如此要好,青青的喜怒哀乐,她只要用心感觉就可以分辨。 青青的心情不好,他从来没用过这么寒洌的声音对她说话。 “笑话!”薛昆怒斥。“一个痴儿能有什么作为?如果不是有你在她左右,她早已经闹尽笑话,将白凤国的国威与颜面尽数扫地,若不是朝中那派迂腐的老臣还有那些愚昧的人民一心只想拥护凤氏血脉,我早将那个傻子似的痴儿除去。” 晏莳青冷声讽道:“太师不正是因为忌惮那些老臣与白凤国人民的忠心,当初才会找上我,与我谈妥条件,欲惜我之手除掉凤梓?” “不错,反正你既不是我白凤国的子民,又是桃花仙人的降生转世,上古神谕言“凤凰不栖桃花木”,放眼天下,也只有你可以替我除去那个痴儿。” 凤梓听得一楞一楞。 原来青青身上也流有上古仙人的血脉,莫怪他如此厉害,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表舅就是知道青青很有本事,所以才把他弄到她身边,好让她信任他……青青原来是想置她于死地的坏人! 眼眶一热,凤梓摸摸脸,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一直以来,她把青青当作兄长看待,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不会对她露出鄙夷眼色,也不会暗暗嘲笑她的愚笨。 她很喜欢青青,对他完全敞开心胸,更与他无所不谈。 他教导她读书习字,对她极有耐性,就算她一遍学不会,他会不厌其烦地教上好几遍,直到她完全学会为止。 在她心中,青青就像她的亲人一样,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凤梓全身发冷,心智单纯的她,无法接受太复杂的事情,那会令她头疼,直想躲开。 可是她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提不动,明明不想再继续偷听,但那两人的对话还是飘入了耳里。 “凤梓会变成痴儿,应该也与太师脱不了关系。”晏莳青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潭冻结的冰潭,让凤梓听了不住发抖。 随后她又听见薛昆冷冷笑道:“事隔多年,也没什么好隐瞒。不错,当初指使女官在膳食里下毒的人是我,谁知道她如此命大,没死却成了个心智永远长不大的痴儿。” 晏莳青道:“太师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敌不过上天要保住凤氏血脉的命中定数,那年十岁的凤梓大难不死,本就是神迹,太师难道还看不透?” “放屁!”薛昆气急败坏的爆出一声粗话。“她只是命韧,不是什么神人,她毒坏了脑子,更不可能统帅白凤国,像她那样的痴儿,倒不如快点下黄泉与她的亲人团聚——” 突地,一个细微的抽气声传出,薛昆脸色一变,立刻掉头巡视。 “谁?是谁躲在柱子后面偷听?” 凤梓吓坏了,转身靠着楹柱蹲下来,双手紧紧捂住口鼻,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吓得不能动弹,等到脚步声停在面前,她顺着那人的袍子往上一望,对上了晏莳青诧异的脸。 四日相交的那一瞬间,凤梓惊惧的泪水慢慢滑下脸庞,对晏莳青的敬爱与依赖,全都灰飞烟灭…… 叶浅绿是从昏睡中惊醒过来的。 一睁开双眼,头一个看见的便是晏莳青,尚且分不清身在幻境或是现实,此刻她仿佛真变成了痴儿凤梓,身心都惧怕得发颤。 她双手紧指着双耳,害怕的喃喃低语。“青青不是坏人……青青不可能想害我……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 且安莳青眼神候沉,面色郁结,慢慢拉下她捂在耳上的两手,轻声低唤。 “凤梓,都已经过了千年之久,你还是这么怕我?还是不肯原谅我?” 叶浅绿被他这声称谓震憾了心神,双眼迎上他,一时思绪竟有些错乱,特别是他深邃的眼神不复往常那样清冷,令她心口一窒,竟起了想哭的冲动。 “你弄错了……我不是凤梓,我是从千年之后被你召来的叶浅绿。” 晏莳青眸色略黯,抚上她仍然苍白的脸,温声道:“不,你就是凤梓。” 第5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3977 叶浅绿一怔,一度以为他想将错就错,将她当作凤梓,但是想了想,像他这样无所不能的人,不可能会这样做。 寻思间,怔仲的她又听见他说:“从一开始,我就隐瞒了这件事,因为我不想轮回千年之后的凤梓,又因为千年之前的记忆痛苦纠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叶浅绿心头一颤,好像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就是凤梓千年之后的转世,我透过星宿天相,窥知了千年之后的未来,算出你命中有一劫难,所以我用了术法,将你的魂魄招回。” 他一语既罢,她楞了良久,眼睛瞠得大大的,好似听傻了,又像是根本没听明白。 “那我看见的那些幻象是什么?”她怔怔的问。“你不是告诉过我,那些都只是遗留在凤梓身上的记忆?” “是,那是凤梓的记忆,而你便是凤梓,于你而言,那些都是千年之前的记忆。那些记忆早该随着你一次次轮回,喝下孟婆汤的时候便忘却,但是……”他双目低掩,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悔意。“只怕是凤梓死前悬念太深,以至于这些记忆还未完全消除。” 这怎么可能!她竟然是凤梓千年之后的转世?! 叶浅绿的思绪纷乱,心也一阵阵的抽紧,想起那些不时浮现眼前的幻象,莫怪她会感到如此熟悉。 凤梓就是她,她就是凤梓……轮回了千年之后,她转生的灵魂又回到这一世,过起千年之前的日子。 “你为什么要隐瞒我?”她摸摸自己的脸,深感不可思议,千年之前的她,竟然是如此尊贵又美丽的神女。 这具身体从头到尾就是她的,她扮演的人,就是千年前被毒傻的自己,虽然荒谬又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在这个充满太多神仙色彩的四灵大地上,要她不信都很难。 晏莳青眼神定定地凝视她,道:“招魂之术虽然玄妙,却有一个坏处,如果招来的灵魂与身体不是同一人,顶多只能维持一个月,而且很可能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但是这一世的凤梓阳寿已尽,我不可能再把她的死魂招回,于是我招来了千年之后,凤梓轮回转世后的生魂。” “生魂?你的意思是,千年之后的我依然活着,只是灵魂出窍来到这里?” “正是如此。”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如果早知道我就是凤梓,我……” “你会选择永远留下来吗?”晏莳青这一问,堵住了她未竟的话。 望着他,她心一问闷,很多话想说,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讲起。 “我不再是那个被旁人耻笑的痴儿凤梓,我怎么可能再过这样的日子。”她涩然道。 假扮痴儿的这段日子里,她站在凤梓的立场上想了很多,凤梓虽然生在金贵之家,身上又流有上古神人的血脉,但是究其命运,实在坎坷多舛。 如果她没有芳华早逝,便得当上一辈子的痴儿,像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永远让人在背后耻笑鄙夷…… 换作是现在的她,宁愿一死,也不要这样痴痴傻傻过一世。 可是,如今她的心已经系在他身上,倘若现在让她选择是要回到原本的世界,还是留下来,她也甚难做出抉择。 “你会希望我留下来吗?”她侧眸凝望着他,眸子水灵流转,隐隐可见一丝期待。 “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他定神回望,眼神没有半分虚假。“凤梓的死,我难辞其咎,所以,我定会帮你保住神女之位,也会守护白凤国,不会让薛氏父女夺走属于你的一切。” 看着那张面白如玉的绝美俊颜,又想起刚才昏睡时梦见的过去,她不得不想,他说这些话的同时,究竟带有几分真心实意? “刚才我昏迷的时候,看见了凤梓所见的景象……”她心跳加快,脑中过荡着他与薛昆交谈的那些话,手心微微发凉。“你会来白凤国,甚至当上国师,真的全都是出于薛昆的指使与策画?” 他眉眼略沉,静望了她好片刻,点头承认,“是。” 她心一紧,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真的是你害死了凤梓?在行宫里,你与薛昆密谋计划要害死凤梓,难道真的是你……” “不是!”晏莳青陡地怒喊,一把握住了她的于腕,用着她从未见过的躁动神色急声道:“你听我说,那时候凤梓偷听到我和薛昆的谈话后吓傻了,任凭我怎么解释都听不进去,所以她才会漏夜偷跑出行宫,让薛昆有机可乘,她的死是我的疏忽,但绝对不是我害死她。” “凤梓把你当作亲人一样看待,你竟然欺骗她,还想帮薛昆除掉她,晏莳青,你的心怎么能这样狠毒?”她挣扎着怒喊。 想不到千年前的凤梓不肯听他解释,千年之后的她还是坚持己见,不愿意相信他……晏莳青眉眼一敛,抱住了叶浅绿。 她怔住,柔软的身子偎在他怀里,竟是那样契合。 “最初薛昆找上我,只因为我是乾坤老人的门徒,当时的我一心只想学成出师,希望能藉由这个机会测试自己的能耐有多少,所以我同意了他的条件。” 他抚着她的后背,调节了躁乱的气息,沉吟少顷,又道:“入了宫,我与凤梓朝夕相处,发现她心地纯良,虽然痴傻,却很讨人喜欢,看着她单纯的笑容,我下不了毒手,再加上凤氏一脉只剩下她一人,我想保住她。” “非亲非故,你为什么想替凤氏保住最后血脉?”叶浅绿疑惑地问。 “因为凤梓。”他握住她的双肩微微退开,望入她清亮的双眼。“她太单纯无辜,我不想害了她,更不想见到她被薛氏父女所害。” 她心口一震。“所以,是凤梓误会了你?” “我与薛昆早已决裂,断不可能帮他加害凤梓。” “凤梓以为你与薛昆同流合污,所以不再相信你的话,才会白白葬送了性命。”她垂下双眸,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可知道,凤梓死前对我说了什么?” 她茫然的摇摇头,发觉他微微弯起嘴角,面色却是满满的心痛惋惜,手抚上她的颊,目光如月华一般的温柔。 “因为身上的伤痛得厉害,她已经记不得我是坏人这件事,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她下辈子还要继续跟我在一起。”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清楚当时的景象,凤梓脸上带着憨笑,全身浴血的倒在他怀里,颤抖的小手握住他,紧紧不放。 虽然早已算出这是她的命数,但是,当凤梓在他怀中断气的那一刻,他恼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也恨极了所谓命数已定、不得逆天的黄老箴言。“命数已定,不得逆天,逆天之行,必遭天谴”,这是熟知阴阳五行术法之人都知道的规训。 但是凤梓本来就命不该绝,当日在行宫暗房中,薛昆那些话说得并没有错,上古神话确实有一则神谕,是为“凤凰不栖桃花木”,在在言明了凤凰与桃花的相克关系。 换言之,凤梓与他的命数并不相容。 如果他没有入宫,没有当上国师,也许凤梓的命运会有所改变,又或者会有别人出现,影响她未来的人生。 当年师尊离开之前,曾经替他们师兄弟三人各自卜过一卦。 他的卦象并不好,师尊为此捻须深思了许久,然后才一脸高深莫测的告诉他,这一世,他的命运全与一名女子相系,这名女子可能身带残疾,却将左右他一世。 当时的他并未深思,他才高气傲,认为普天之下甚难有足以匹配得上他的女子,更何况此女还可能身有残疾。 直到他入了朝凤宫,见到了对他憨憨一笑的凤梓,虽然心无波澜,但也因为卦象成真而暗暗诧异。 凤梓这个单纯无害的痴儿,居然当真左右了他的一世。 “你是出于同情和怜悯,才对凤梓这么好?”问话的同时,叶浅绿的心高悬着,连自己也不明白在期待什么。 “我对凤梓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兄妹一般的感情。” 听完,她高悬的那颗心重重心抖落下来。也是,凤梓只是个心智未开的痴儿,任何正常的男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她…… “可是我没有想到,千年之后的凤梓依然这么好玩爱动,却不再痴傻,也不再事事听我吩咐,她懂得回嘴,还会爬上我的背把我当马儿骑,那时我才知道,这个凤梓已经不再是我能掌握的那个凤梓。” 或许这些违逆他心意的事情,凤梓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以前的她太过顺从他,直到等到千年之后才敢这样做。 闻言,她一怔,扬起失望垂落的双眸,看着他噙着浅笑的俊容,心跳如擂鼓,一下强过一下。 也许在更早之前,心智未开的痴儿凤梓已经对晏莳青萌生情憬,只是天真单纯的她并不懂男女之情。 所以这份悬念一直牵挂于心,直到轮回一千年之后,才由这一世的她来弥补千年之前的那份遗憾。 两相凝视,仿佛有什么在彼此之间蔓生滋长,这一刻出奇的静,她的双眼无法从他那张俊颜上移开。 他肤白似雪,貌若谪仙,额上一瓣桃花印如斯美丽,光是这样望着,就教人为之神迷,更何况与他朝夕相处。 “青青,我们之间可能吗?”她的声音微弱得像是快熄灭的烛火,想起那些无止尽的权力斗争,狂跳的心又慢慢缓下速度。 “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住你,守住白凤国,绝对不让薛氏父女野心得逞。”他凝神望着她,好似对天起誓那般的慎重,不容她起半点疑心。 “我信你,一定信。”她抱紧了他,眼眶发热,嘴角却是扬起的。 无论是千年之前的凤禅,或是千年之后的叶浅绿,都注定离不开晏莳青。 经历过无数次的轮回,她还是忘不掉他,早该被一碗碗孟婆汤滫净的记忆,过了千年之久,依然还是深刻入骨。 想起方才见到的景象中薛见说的话,她暗暗下定了决心,晏莳青若真是由桃花幻化成人,那她这个凤凰后裔就要打破上古神谕,选择栖住在这株桃花木上,永远不离不弃。 第6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496 太师府 薛昆坐在大厅的主位上,听着刚从宫中返家的薛晴回报。 “如何?可有察觉任何古怪之处?”薛昆等得不耐,焦急的问道。 薛晴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润润喉道:“女儿看她确实有些古怪,以前的凤梓,说话细细弱弱,就算偶有突发举动,也不敢太过放肆,现在的她似乎变了个样子——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想起自己竟然被痴儿骑在背上,她心里又气又恨,真想将凤梓碎尸万段! “那日她在春祭大典上对着我又叫又骂,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痴儿。”薛昆摸摸花白的胡子,目光微凛,思索半晌,面色狐疑地又道:“当时我派去刺杀凤梓的人明明下手极重,她不可能活得下来。” “她就是命大,爹爹当初费尽了心思要毒死她,最终还不是让她活下来了。”薛晴恨声地道。 “凤氏血脉毕竟不容小觑,加上她身边还有个桃花仙,想弄死她就更是难上加难。”话锋一转,薛昆一说起反叛自己的晏莳青就气得想摔茶血。“当初我真是看走了眼,才会把晏莳青弄进宫里,到头来竟给自己树立了这么一个死敌。” 他派过无数的刺客去暗杀晏莳青,偏偏晏莳青身边有剑术顶尖的玄武贴身保护,每一次的暗杀都是铄羽而归。 听到意中人的名字被提起,薛晴脸色一变,妒恨交加地嚷道:“这事都怪爹爹!当初如果听女儿的话,将晏莳青留在太师府成为爹爹的谋士,今天也不会弄成这种局面。” “晴儿,爹爹懂你心思,你想把晏莳青留在太师府,为的可不是爹,而是你自己。” 薛晴真不愧是奸臣之后,被人说中心思,脸上也不显羞赧,反倒急切的道:“爹爹既然明白女儿的心思,就应该替女儿多着想一些。如果晏莳青能喜欢上女儿,成为您的女婿,爹爹跟他就不再是敌人,他自然也会帮着您除掉凤梓。” 薛昆皱眉时道:“女大不中留,你一心只想着要晏莳青当你的夫君,却没想过他一心只想帮着凤梓,一天到晚在朝堂上跟我作对。” “说来说去,还不都要怪爹爹。”薛晴美丽的脸上浮现妒恨之色,万般懊恼的道:“万一晏莳青真的喜欢上那个又蠢又笨的痴儿,女儿该如何是好?” 薛昆虽然心地狠毒,但是对薛晴这个掌上明珠却是十分疼爱,当然也舍不得见她心伤。 “晴儿莫心急,晏莳青到底是个聪明人,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心智年龄只有十岁的痴儿,依我来看,晏莳青只是想藉凤梓登上高位,毕竟历来皇婿的地位几可与神女平起平坐,怎么说还是比国师的地位高上许多。” 薛晴听了道:“所以爹爹应该尽快让女儿继位,如此一来,晏再青应当就不会再把念头动到凤梓身上。” “如今凤梓身边有晏莳青守着,要动她谈何容易,偏偏晏莳青又不肯与我们合作,现下也只能动用我在朝中的势力牵制他。” 听了这番话,薛晴很是气馁,但是如果连贵为太师的爹爹都束手无策,她又能如何?只能静观其变了。 此时,家仆匆匆进了厅院呈报。“禀太师,府外有一人嚷着要见太师。” “来者何人?”薛昆问道。 “小的不知,那人衣着残破,披头散发,似乎已经被囚一段时日。”家仆顿了下,又道:“那人自称是彦钧侯。” 薛晴讶道:“彦钧侯在数月之前不是出使麒麟国?怎么会突然跑来太师府?这人该不会是骗子?” 薛昆寻思片刻,扬手示意家仆。“无妨,先把人带进来再说。” 家仆不敢怠慢,即刻领命,不多时,一身狼狈的彦钧侯跌跌撞撞地进了厅堂,薛昆一眼就认出他,着实诧异了下。 “彦钧侯,究竟发生何事?” “请薛太师救救下官。”彦钧侯敛去了眼底的湛湛精光,故作狼狈的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此地非是朝堂,无须多礼,先起来说话。”薛昆心想,这事绝对与神女脱不了关系,如今朝中势力分明,少一个敌人便是多一份助力,纵然他与彦钧侯没有交好,倒也不妨从中探探消息。 薛晴也殷勤的斟了茶水奉上,彦钧侯连连道谢,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顺了顺气息,方道:“我数日之前刚从麒麟国归来,一路上风尘仆仆,连衣服都还没换下便进宫面见神女,岂知却在神女的书房被晏莳青身边的玄武挟持,一连关在咸池宫多日。” 薛昆眼露狐疑。“无缘无故,何以晏莳青要将你囚禁在咸池宫?” 话一出,彦钧侯眼神稍有几分闪烁,就连坐在一旁的薛晴也察觉了,不着痕迹地与薛昆互望一眼,静待下文。 “实不相瞒,那日我面见神女,对神女说了一些不利于晏莳青的言语,还没等到神女裁示,晏莳青便进入书房阻止那时我便怀疑晏莳青对神女施了某种术法。” 薛昆眯了眯眼。“你为何会有这种揣测?” “那日我见神女意识清晰,但是神情与说话语气都与以前大大不同,虽然面貌体型没有改变,可是看上去已不像从前的神女。”彦钧侯避重就轻的隐瞒真相,编造了另一派说词。 “不错,老夫也发现到了,近来的神女确实与以前不太一样,而且对晏国师更加百依百顺,更甚者,两人之间似有几分暧昧之情。” “晏莳青根本就是乱政的妖孽,太师千万不能再放任他迷惑神女!” “难得有人与老夫同作此想,彦钧侯心中可有什么好对策?”薛昆顺势提问。 殊不知,此一问,正中彦钧侯下怀。 他此去麒麟国,其实早已被麒麟国太子拢络收买,镇国之宝麒麟玉被盗一事为麒麟国一大耻辱,而太子白珞性格深沉,擅权谋攻心之计,对晏莳青似有不小的心结,亟欲除去他。 且不管他二人私怨如何,白珞已经答允他,一旦他替白珞斗垮手揽大权的晏莳青,日后必定扶持他在麒麟国登上高位,安享荣华富贵。 彦钧侯暗暗窃笑,望着素来同是野心家的薛见,连忙扬声道:“太师可知道,麒麟国太子似乎有意求亲于神女,此次前去麒麟国,太子不仅亲自招待下臣,还说了许多与晏莳青攸关的事。” “喔?不妨说来听听。”薛昆心思一转,开始暗中拟定对付晏莳青的良策。 “是这样的……”彦钧侯眼露点光,开始煽动薛昆与晏莳青相斗。 这几日静养下来,叶浅绿也没闲着,她终日埋首在藏书阁中研究白凤国历来的史书,想找到关于上古神谕的记载,用功程度连昼夜近身伺候的冰心与洛月都感到纳闷。 然而不知道是方向不对还是怎的,史书关于古神谕的事都是只言片语带过,她只能继续寻找有可能记载的书册。 这一日,冰心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趁着奉上茶点之时,问道:“神女天天在藏书阁读书,不觉得烦闷吗?” 叶浅绿从书本中抬起螓首,故作憨傻地笑道:“青青要孤多读些书,以免日后上朝被臣子欺负。” 凤梓一向最听晏莳青的话,这种说词最是保险,保证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果然,知道这是晏莳青的吩咐后,冰心也不再多问什么,正要行礼退下时,却忽然被叶浅绿唤住。 “冰心,这本古籍……有点难懂,你能帮孤看看吗?” 冰心微笑点头,接过她递来的那本古籍,低眸一看,古籍的书封是以某种兽皮制成,内页也非一般的纸张,摸起来的触感特别滑细。 叶浅绿已经端详了这本古籍好多天,这是在藏书阁的一个夹板里找着的,起初还以为是什么禁书,但是翻了又翻,里头的文字却是稀奇古怪,像是某种图腾拼凑而成,没半个字她看得懂。 而冰心与洛月乃是晏莳青一手栽培出的心腹,她想,她们懂的应该也不少,有什么事问她们两人准没错。 岂知,冰心突地脸色犬变,忙将于中的古籍放下,惊惶未定道:“禀告神女,这本书乃是记载上古神谕的天书,若是没有神人血脉的凡人,不可随意碰之。” “记载上古神谕的天书?”叶浅绿心中一惊,所以她这是找到了?难怪史册都没详说,不说寻常人无法随意接触到这天书,这文字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懂的。 冰心一脸戒慎恐惧,点点头,“四灵诸国各自拥有一本上古天书,此书记载了大量的神谕,警示四灵的神人后裔该如何趋吉避凶,以保四灵诸国可以千秋百世。不过由于时间悠久,其中文字只剩少部分谕言口耳流传。” 果然。证实了心中猜想,叶浅绿又注意到另一问题。“千秋百世?可是昨天我在白凤国的国史上读到,百年之前,四灵大地是一片生灵涂炭,四灵诸国争战不休,战火狼烟长达数千里之长。”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史书详实记载,她还真不敢相信眼前祥泰平和的四灵大地,在百年之前竟也有过那样一段悲惨岁月。 冰心终于忍不住纳闷的问道:“这些史实,晏国师应该教导过神女,难道神女都忘了?” 叶浅绿心一慌,脸上赶紧堆满傻乎乎的笑,搔搔后颈,又甚感困扰地轻叩自己的额心。“是啊,前些日子天天躺在床上养伤,脑子都不好使了。” 冰心了悟的笑道:“原来是这样。” 叶浅绿傻笑,猛点头,演足了痴儿该有的反应与举动。“所以冰心你快给孤讲讲这些故事好不?” 冰心笑道:“神女想听,冰心自当乐意讲述。”说着,她不忘贴心地端起微凉的香茗,一让叶浅绿边喝边听。 “是这样的,据说在上古时代,四霾大地本是四只神兽栖息之地,这四灵想必神女也该清楚,分别是骊龙、白凤、麒麟、祥龟。” “这我知道。”叶浅绿忙不送地点头。 “上古神话又有一说,这四只神兽代表的是四根天柱,一旦少了其中一个,天地之间就会失去平衡。”冰心见她听得入神,不由得盈盈柔笑。“但是四只神兽当中,除了祥龟性情温和,与世无争,骊龙、白凤、麒麟三只神兽都为了争夺属地而偶有争斗。” “天神为了调停神兽间的摩擦,最后就将这块宝地划分为四等分,便成了现在的四灵大地。千百年之后,四只神兽因为守护天地有功,天神恩赐神兽,使他们幻化为人身,四灵便有着半神半人的玄妙血脉。” 冰心话方落,就见叶浅绿放下茶杯,甚是狐疑地上下瞅着自己。 “可是孤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神力呀。”如果真是神人后裔,那不是应该和晏莳青一样厉害才对,怎么可能还被人毒成痴儿? 冰心笑了笑,将她平举的双手轻柔压下来。“那自然是没有的。虽说是神人后裔,但毕竟在衍育后代子嗣的过程中,神力也会逐渐失去。” “喔,原来如此。”知道自己的举动明显犯傻,叶浅绿两颊微红的端正坐姿。 “冰心知道的大概就这些,神女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妨请教国师。” 叶浅绿咕哝了一声,只手托腮,一手翻弄着那册上古天书,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她伸手拉住了起身欲走的冰心。 “冰心,上古神谕中,可有一则关于白凤与桃花的谕言?” 冰心身形一震,脚下顿住,迟疑许久才匆匆回身,目光略微闪躲。“禀神女,冰心懂的不多,上古神谕也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可以读的……” 第6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358 话未完,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出现在藏书阎朱漆大门后,行姿翩翩,渺无声息。 “青青。”叶浅绿讶喊一声,冰心趁隙行礼退下。 晏莳青行至她身边,目光低垂,看见桌案上的上古天书,玉白的俊颜微微一变。 “怎么会突然读起这些令你头疼的书?” 注意到他眼底的那抹阴黯,她心忽然一紧,小手覆住了他的手背。“青青,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没办法做什么的痴儿凤梓,我也想出一分力,与你一起守护凤氏血脉,还有整个白凤园。” 被她覆压的那只手暖意渐生,直透入心,他似水沉静的面容微微放松,俯下身,扬起另一只于轻抚她的脸。 “是我逆天而行,把你的灵魂远从千年之后招回来,其实,以前的凤梓活得并不快乐,我在她身边,看得比谁都清楚。” “青青,你想太多了。”她搂紧了他的手,婉约一笑。“正因为有你在身边,凤梓才能活得快乐,如果不是你,凤梓不知道要被薛氏父女折磨成什么样。” 望着她芳美如花的娇颜,他心念一动,似有暖潮涌过心头,饶是一向寡情淡欲的他,也无法抵挡此刻的动人美好。 他低首,托起她微怔的脸蛋,俊颜凑近再凑近,最终慢慢与她相触,两瓣唇密密贴着。 窗子外的一株桃花灼灼如华,花瓣飘落如雨,气味渐远渐近,荡入春意无边的藏收阁。 良久,阁中沉默无声,唯有缱绻情意像满树灿开的桃花一般绚烂。 慢慢从他唇间的暖意回过神,叶浅绿低下头,轻抚着留有他气味的嘴唇,眼神中还有氤氲的情意。 “你以前也吻过我吗?”不知为何,方才这一吻,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有一回,我为了惩罚你偷吃太多糖犯牙疼,把你偷藏在枕下的杏花糖全都没收,你一时气不过,半夜跑来咸池宫找我,以为我把你的杏花糖都吃了,就扑上来咬我的嘴唇。” 听到后来,叶浅绿的肥帮子已经红似窗外的桃花,她真不敢相信,那个单纯喜欢傻笑的凤梓——也就是千年前的自己,竟然也有过如此脱序的行径。 她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困窘得支支吾吾,“你、你……你没骗我?凤梓以前真的做过这件事?” 晏莳青笑了笑,“我方才说的话,千真万确,你那时咬得用力,嘴唇还磕着了我的齿,肿了数日。” 叶浅绿懊恼的低垂蝶首,为了千年前自己的幼稚愚行感到害羞窘恼。 “不过就是几颗糖嘛,我犯得着因为这样就去咬你的嘴唇吗?那时候的我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晏莳青摸摸她垂落在颈上的秀发,清浅似水的乌眸有着掩藏不住的柔情,但是日光在掠过案头上的上古天书时,心头微微一凛。 恰好,叶浅绿双眸轻扬,撞见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神绪,顺着他日光所及,她也跟着望去。 是上古天书。他看着这本书的目光十分复杂,有着她难以理解的深沉,方才冰心的态度也隐晦不明,如今想来,应是与他脱不了关系。 其实她想问那则谕言,但她知道他不见得会为她解惑,有些事情,他终究选择隐瞒。 也罢。她收回落在上古天书上的视线,看着眼前人。无论神谕如何预言,她都想要与他相守。 议政殿 碧瓦槛柱,处处可见凤凰雕像,金殿之上,华毯铺席,按现兽炉,清香氤氲。 叶浅绿穿着唯有神女才有资格穿上的绣凤锦服,发上簪着数支凤纹金钗,彰显尊贵不凡的无上地位。 但她脸上虽然含笑,其实心下已经一阵慌,扶在金色扶手上的双手死死握紧,层层绫罗锦锻下的后背也已经让冷汗浸湿。 据她所知,自从数月前,凤梓前往行宫遇刺身受重伤之后,朝中里外便有了共识,先让神女静心养伤,治理朝政一事便名正言顺的落到了晏莳青头上。 晏莳青曾告诉她,在他入宫之前,凤梓的权力等同于被薛昆架空。 直到薛昆“识人不清”,将他引入宫中,并且亲自举荐他为国师,又让白凤国的所有臣民见识到他的过人能耐,众人心悦臣服,成为民心所归,薛昆把权弄政的势力才逐步转移到他手中。 当初的薛昆万万也料想不到,自己亲手拱入朝堂的国师,到头来却成了制住他的最大天敌。 此刻,这是凤梓病愈之后,头一次上朝理政,也是她第一次以凤梓的身分坐上尊贵无比的雕凤金椅。 “晏国师到。”突地,传令女官高声宣唱。 刹那之间,只见凤雕金椅上的神女眉睫一动,紧抿的嘴角也随之上扬,用着憨傻的声音命令道:“宣召国师上朝议政。” 金殿之下,满朝文武的纷退到两旁,纵是年事已高的老臣也恭逢其人,众人屏息静候。 少顷,身着桃色锦袍的修长人影现身在殿门之外,一身仙气难自掩,昂首负手,神色淡然如水,眉间花印赫赫如火,教人望之生畏。 晏莳青步履极轻,行走在两旁众臣让出的宽敞长道上。 行过之处,桃花香气淡淡萦绕不散,他直上金殿,没有行礼,径自在凤座旁的另一座精致玉椅上落坐。 叶浅绿一扫方才的紧张,用着一如既往的憨笑朝晏莳青问道:“国师来得正巧,齐刺史正提及麒麟国近来动作频仍,三番两次向五口国提出交流一事,依国师来看,孤该如何定夺?” 晏莳青折眸望向众臣,不疾不徐道:“麒麟属金德,白凤属火德,至于骊龙乃属木德,祥龟则是水德,四灵环环相扣,相克相生,麒麟倘若有意侵吞,也得顾及五行相克之由。” “照国师这么一说,那吾国应当提防的是祥龟国?” “祥龟国主和厌战,绝不可能动并吞之心。” “禀国师,”齐刺史俯首作揖,万般恭敬的道:“近来镇守国境边关的将军的自数度回报,麒麟国颁密令,遣使数人潜入吾国,似乎另有所谋,此事非同小可,必得好好观察戒备。” 晏莳青眉宇轻敛,眸色骤深,但神色仍旧从容自若。“齐刺史所言甚是,兹事体大,我会留心,若有进一步的想法,再与众人一起商议。” “有劳晏国师。”齐刺史道。 “禀国师,春祭已过,待至暮春便是祈雨时节,祈雨大典可是如同往年进行?” 晏蒋青支手抚额,轻声淡道:“此乃白凤国大事,自然要办,筹备一事同样交由燕贵史统筹。” “臣等遵宫。” 众臣国师长国师短,王殿上的神女反倒像尊傀儡娃娃,只是傻傻呆坐在凤椅之上,几乎可说是毫无用处。 议政殿内,众多决策无不仰赖足智多谋的晏再青。 众人心知肚明,当朝神女不过是个傀儡,真正手握治国大权的,唯桃花仙是也。 无论是编制军队草粮、治水平灾、国家生计或官运陆迁,样样得经由晏莳青之口,奏折虽有神女看过,但最终定夺仍是操在国师于中,就算是位高权重的薛太师,也抵不过才知日兼备的晏莳青。 为此,薛昆已经隐忍多时,对他而言,要莳青是肉中刺眼中钉,一日不除,他就一日难以好眠。 就在商议国家大事告一段落之后,薛昆抓紧了时机,不疾不徐的高声道:“近日来,朝中与民间一直有个传闻,不知晏国师听过没有?” 一时之间,殿下的百官全都噤声不语。 气氛寂静如死城,就连始终保持着傻样的叶浅绿也面色惊惶,偷偷觑向身旁的如玉俊颜。 晏莳青脸上无喜无怒,一如既往的冷淡。“太师若是有话,直说无妨。” “近来朝中一直盛传,神女的言行举止不同以往,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又有一说,是有人用了巫术操纵神女的心智,国师可的日听过这些传闻?” 薛昆此言一出,朝堂上的百官一片哗然。 “恐怕太师是听多了以讹传讹的谣言,才会把这种无稽之谈拿来朝堂上说。” 晏莳青脸上虽然无笑,但那双增折如珠的凤眸,却耀动着显而易见的讥笑。 薛昆怒从心来,但碍于文武百官在场,有怒不能发。 自从两人决裂,晏莳青对他可说是步步相逼,想尽办法削弱他在朝中的势力,还暗中拢络前朝老臣牵制他,这口气,他已经忍得够久了,如今也是该一并讨回的时候。 薛昆两眼紧眯成缝,嘴角慢慢扬起。 “再问国师,神女如今已经凤龄二十,早过了招婿的年纪,如今凤氏王朝只剩下神女一血脉,着实单薄,应当早日成婚,替白凤国诞下后裔。” 望着薛昆那个老狐狸脸上得意的奸笑,叶浅绿的双手握得死紧,原本红润的面色瞬转苍白,在在言明了此刻的她有多震惊与愤怒。 不只是她,就连一向沉着淡定的晏莳青也稍皱眉头,眼神幽沉如黑潭,良久不置一语。 望着他深思的侧颜,她心跳猛快,再看看殿堂之下的百官,他们也正齐齐望向她,静默无语,连一点反对声浪也听不见。 神女招婿本就是白凤国自古有之的礼制,况且凤氏一脉至今仍无后人,对于皇族而言确实相当危急,是以,即便是平素不喜薛昆的老臣,对这事也难得投以赞成的眼神。 大事不妙!她可不愿意因为宫中的权势斗争,葬送了自己宝贵的婚姻。 叶浅精心一急,不等晏再青开口便嚷道:“孤的心中只有广大的白凤国子民,没有想过招亲,爱卿不必替孤多费心。”话才说完,叶浅绿就惊觉不好。 这话听起来很正当,也抓不到任何错处,可坏就坏在,近日关于国师想当上皇婿,藉以把持无上皇权的传闻已经甚嚣尘上,她断然拒绝的态度,看在众臣眼中,不就更像是受了国师迷惑? 她暗怪自己沉不住气,为什么就不能傻笑呆坐,好好扮演千年之前的痴儿凤梓,偏要急着替自己出头,为此内心懊恼极了。 没想到,晏莳青突然开口,直言不讳的问薛昆,“太师用心良苦,如此替凤氏王朝着想,这份用心实在可贵,就不知太师心中可有属意的皇婿人选?” 叶浅绿闻言一震。 伫立于殿下的薛昆从容不迫地笑笑回道:“老夫近日接获一封来自麒麟国的书信,信中提及麒麟国太子有意求亲于神女,他与国师师出同门,想必国师对他应该不陌生。” 晏莳青倏地眯起了双眸,果然,他请得没错,又是白珞在背后搞鬼: 这个从以前到现在就不停跟他明争暗斗的同门,时至今日,依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斗垮他的机会。 白珞又想利用薛昆做什么?莫非想侵吞白凤国? 寻思之际,议政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朗朗笑声。 晏莳青目光微凛,循声而望,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徐步走入殿里。 那人头戴玉冠,肤白若雪,面貌端秀,双目熠熠有神,一身尊贵的系衣——正是麒麟国太子白珞。 第7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575 霎时间,议政殿内群臣噤声,气氛竟有些凝滞。 穿着一身绛紫锦衣的白珞行姿优雅,不请自入,径自步行到金殿之下,下巴微扬,墨润的双目直望着坐于殿上的晏莳青。 “桃仙,别来无若?”白珞虽然嘴角噙笑,眼里却是全无笑意,仅有慑人的寒光。 晏莳青面无波澜,淡定不减,眼神微微一敛,无笑无怒的回道:“麒麟国太子驾临吾国,却未事先告知,这似乎有违两国邦交来往之礼仪?” “我此行前来,非是以太子身分来访,而是以晏国师故友的身分而来。” 视线一转,白珞望着金凤椅上怔忡出神的叶浅绿,双手作揖,勾起唇角。 “白凤神女在上,在下乃是麒麟太子白珞,几年前,四灵诸国调停战事时,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神女可还记得?” 这是试探!叶浅绿在白珞眼中清楚看见狡黠之色,且不管他究竟来意为何,他身上散发出太明显的敌意,无论是对晏莳青,抑或是对她。 纤白素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处,那块可以引魂定躯的麒麟玉便藏在她锦绣华服之下,恐怕白珞此行前来,目的之一,便是夺回麒麟玉。 定了定心神,叶浅绿露出寻常的傻笑,文不对题的应声道:“麒麟太子前来拜安,甚好。” 白珞一笑,眼神满是讥讽,摆明已看穿了她的伪装。 叶浅绿的额际微微沁着汗珠。万一白珞在满朝文武前揭穿一切,那岂不是让薛昆坐收了渔翁之利? 不成,眼下应该快些找个借口散朝。 “众卿若无事禀报,使退朝吧。”叶浅绿用着凤梓该有的语调扬声宣告。 此时,薛昆却忽然高声道:“既然麒麟太子驾临吾国,方才下臣禀报的和亲一事,何不选在此时一同商议?” 这只可恶的老狐狸!奸诈狡猾的贼人!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才刚说麒麟太子有意求亲,下一刻白珞便现身?分明是串通好的! 白珞身姿颀长,双手负手腰后,镶嵌着异色珠玉的发冠甚是绚目,即便身在他国的金殿,睥睨傲人的气势也分毫未减。 这样出色的男子,又怎可能想娶痴儿为妻?况且,他身为麒麟国太子,日后将继位称帝,又怎么可能甘心入赘成为白凤国的皇婿? 叶浅绿气结,一冲动起来,连傻样都忘了扮,忿忿地道:“孤的皇婿孤自会择定,无须太师忧心。” 话方落,便见薛昆双眼一抬,露出了得意之笑,白珞则是低敛下玉石般的双眸,唇上兀自噙笑。 她心下暗惊,深知自己一时大意中了他们的诡计,在百官面前自曝马脚了。 双手握紧了雕金扶把,叶浅绿面色僵白,轻咬下唇,一时间也乱了头绪。 存心挑衅似的,白珞目光直视着晏莳青,笑道:“素闻白凤神女心智未开,如今一见,原来那些传闻都是有心之士造谣生乱,神女说话的神色分明与常人无异,又何来痴傻之说?” 不等在场他人有何反应,薛昆即刻接道:“太子有所不知,前不久,神女前往神宫祭拜遇袭,此后心性略转,言行举止也与从前大不相同……真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满朝百官顿时心生狐疑,齐齐打量起殿上的神女。 叶浅绿被众人揣测怀疑的目光瞅得头皮发麻,纵然心知自己是凤梓千年之后的转世,但说到底,她毕竟已不再是那个痴儿。 况且转世之说,说出来又有几人会信? 叶浅绿心一沉,额上冷汗涔涔。 晏莳青倏然起身,迈步行至神女身前,替她挡去了众人审视的目光。 他在保护她……这个念头如暖流滑过她心底,惶然的心绪也安定了不少。 是的,有青青在她身边,她不怕。 他会帮着她一起守护白凤国,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不离不弃,而她亦然。 晏莳青面不改色的扬声道:“遭逢灾厄,神女的身体与心智皆受到极大的伤害,太师此言,莫非是在质疑神女的身分?” “质疑又如何?”薛昆声色严厉地反问。“晏国师深谙黄老之术,又师拜乾坤老人门下,如果暗中对神女施以妖法,蛊惑操纵,也并非不可能。” 胡扯!叶浅绿暗暗斥道,若不是晏莳青及时挡在她身前,她早不顾一切痛骂薛昆这只老狐狸了。 “桃仙,事已至此,你就从实招认了吧。”白珞扬起了利刃般的锋眸,冷瞅着仍然镇静的晏莳青。“那日你夜闯麒麟国皇宫,盗走了麒麟玉,目的就是为了偷天换日,将早已死去的神女换一个灵魂,从此沦为你一手操纵的傀儡。” 话音方落,殿下群臣哗然。 身为麒麟国太子的白珞断不可能无的放失,倘若他说神女已死,那么势必有其根据。 这一回,是不可能再像先前那样,三言两语、做做样子便可以蒙混过去。 晏莳青目光瞬沉,心思拟定,按下了身后想起身的叶浅绿,微撇头轻使眼色,示意她莫要添乱。 只见他不疾不徐的环视众人,扬声宣告,“不错,神女确实曾经死过一回。” 话音一落,便可听见殿下传出此起彼落的抽气声。 “但是,就在我施行了能够续命的阴阳术法,将神女从垂死边缘救回来后,神女的心智也已经一并清醒。” “胡言乱语!”薛昆严声痛斥。“当年神女被毒害,受伤过深,请遍四灵诸国的诸多神医都还是束手无策,怎么可能光凭国师一人之手就让神女恢复心智?她分明就是个冒牌货!众位务必擦亮双眼,莫让晏莳青这个妖师以及这个冒牌货夺权纂位!” “薛昆,你这个混帐——”叶浅绿气得口出恶言,这个时候她却觑见白珞从手腕上解下了一串珠玉,噙笑的嘴似是念起了某种古怪咒语。 晏聂青面色倏变,转身想护住她,可惜为时已晚。 霎时之间,整座议政殿忽然陷入了一阵诡谲的白雾中,伸手不见五指。 “青青……青青!”叶浅绿惶然的四下张望,本应该近在咫尺的晏莳青,一转眼竟不见踪迹。 恐惧如潮水般淹上了她怔忡的双目。 这是什么妖术?仅仅是眨眼间,议政殿便坠入了浓烟迷雾之中,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声,其余的她一概听不见。 叶浅绿心焦如焚,急急奔行,却不小心被曳地的裙摆绊倒,吃痛地趴卧在地。 一道绛紫的身影蓦地映入眼里,她怔忡扬眸,心下一悸,怎会是白珞? 白珞黑眸低敛,俯视身子卧伏在地的叶浅绿,朝她伸出了手掌心。“把麒麟玉交出来。” 她咬唇,宁死不从的摇头。晏莳青的目说过,倘若不是麒麟玉发挥它的灵力,她的魂魄无法顺利依附在凤梓躯壳上,一旦拿走了麒麟玉,她将会魂不附体,后果不堪设想。 “交出来,否则下场自负。”白珞噙着狠戾的冷笑,步步朝她逼近。 叶浅绿打了个寒颤,膝头发软,一时之间爬不起身,抖着嗓子大喊,“这里是白凤国,你不能乱来!” “区区一个白凤国,我根本不放在眼底。桃仙盗我麒麟玉,污辱我麒麟国的国威,也是对我这个同门下了战帖,既然如此,我就先夺回麒麟玉,再夺白凤国!” 原来白珞的野心如此之大,居然还妄想侵吞白凤国?万一真让他得逞,白凤国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对了,记得上古神话中,麒麟与凤凰这两只神兽相争甚剧,即便是千百年之后的今天,麒麟与白凤两国的邦交情形依然不甚乐观。 眼见白珞将她逼入浓雾深处,身后已是退无可退,正在危急之时,一只手臂忽然围上了她的腰。她后背发凉,以为是白珞的人马擒住了她,别首一睐,看见心心念念的淡雅俊颜,她眼眶一热,反手抱住了及时闯入迷魂阵的晏莳青。 “青青……”她一出声,方惊觉自己的声嗓喑哑。 “莫慌,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半分。”晏莳青揽她起身,目光如冰,冷冷扫过同在迷魂阵中的白珞。 白珞眯了眯眼,道:“桃仙,我敬你曾经是同门,当初屡劝你莫入白凤国干政,可你偏不听,为了这个凤氏女子,不惜逆天招魂,还盗走了麒麟玉,你此举岂不是想与我为敌,就是想挑起两国纷争。” “当初我欲商借麒麟玉,你不愿通融,无奈之下我只好出手盗取,真正不顾同门之情的人是你,白珞。” “桃仙啊桃仙,你费尽心力,机关算尽,莫非全是为了凤氏女子?”白珞笑问,见晏莳青并未出声否认,沉吟片刻又道:“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如果凤梓不在了,你能否还这么沉着?” 还未意会过来话中涵义,就见白珞伸指,凭空画了一个八卦图腾,须与,无形化为有形,八卦竟然成了实体,冒着诡异青烟,直朝他们两人飞来。 晏莳青眉心一攒,只手扬高,挡住了八卦突袭,怎知那八卦图腾一沾上他的袖口便化作了千缕蛇烟,顺着他的手臂缠绕而上,迅不及防。 生怕这个古怪的术法缠上叶浅绿的身子,晏莳青当机立断的推开怀中人儿,殊不知,白珞盘算的便是这一刻。 猝然被推开的叶浅绿身未着地,反而落入了守株待兔的白珞怀内,她惊呼一声,心神未定,双眼忽然被一阵黑烟蒙住,意识便坠入了无边黑暗。 “凤梓——”昏迷之前,她听见遥远的彼方,传来了晏莳青的急唤。 好痛…… 马车辗过碎石小径,发出嘎咿嘎咿的声响,摇摇晃晃间,叶浅绿逐渐恢复意识,一清醒,痛楚铺天盖地的漫上四肢百骸。 水眸微睁,坐直身子,她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车上。 “青青?”她焦急低唤,回应她的,却是一道低沉的轻笑。 她心一紧,别首望去,一身紫色锦服的白珞就坐在对面,冷冷的扬眸睨她。 敌不动,我不动。叶浅绿暗暗咽了口唾沫,按住发颤的心口,摸索了一阵,确认麒麟玉还系在身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白珞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了不禁失笑。“如今你人在我手中,我想怎么处置你都随我高兴,麒麟玉迟早都要归还,眼下不取,也不过是让你多苟活一段时间。” 叶浅绿咬咬牙,瞪着他。“你千方百计把我绑走,究竟想算计什么?” 当今之急,她唯有自保方能逃出生天,否则一旦麒麟玉离身,魂魄离了体,那就什么都没得谈了”。 “我想知道,桃仙为了你,能做到何种程度。”白珞微微眯眼,打量起她。 论相貌,凤梓确实生得极好,可论才情,一个仅有十岁心智的痴儿能有多少能耐?能读书识字,习得礼节,已是最好的状态。 可晏莳青却能够为了这样一个痴儿强夺麒麟玉,逆天道而行,施行了当年师尊只传授他一人的招魂术。 晏莳青若不是蠢,便是对凤氏血脉动了真情,要不,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思及此,白珞的眼神微变,叶浅绿也察觉到了,心头一凛,万分戒慎地瑟缩了下身子。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痴儿凤梓,什么大难不死、一朝醒来忽然恢复心智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白珞语带嘲弄道。 “我是不是凤梓,那又与你何关?” “当然有关系。”白珞勾唇淡笑。“麒麟玉一离身,你的魂魄从何而来,便会回哪里去,届时,白凤神女只剩下一具失了灵魂的躯壳,纵然晏莳青再有什么通天本领,也难以抵挡内忧外患。” 第7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129 “内忧外患?”叶浅绿面色惊谊。“你果真和薛昆这个老狐狸串通好了!” “说到底,薛昆也只是个空有野心没有脑袋的阴谋家,我不过是收买了个彦钧侯,让他从中翰旋,便诱得薛昆做我的一颗棋,完全不必费功夫。” “废话,薛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愚蠢的混帐。”一提起那只老狐狸,叶浅绿心里就气极了。 而眼前之人,这个来自麒麟国的太子白珞,才是真正该忌惮的人物。 “等我斗垮了晏莳青,白凤国迟早也是我的囊中之物。”白珞神色间有着自负,望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份深沉。 叶浅绿却露出不解之色。“莫非你和晏莳青有什么私人恩怨,否则为何非斗垮他不可?” “我与他非敌非友,不过是曾经同门,有着同个师尊。” “那你为何这么想与他一争高下?” 经她一间,白珞眉头倏拧,俊秀面容瞬显阴沉。 “麒麟玉是麒麟国的圣物,那夜,晏莳青当着我的面将它盗取,于我而言是莫大的耻辱,我必要向他讨回这口怒气。” 是吗?在她看来,白珞想斗垮晏莳青的理由,肯定不只这一条。 “那假如我把麒麟玉归还,你会放过晏莳青和白凤国吗?” “不会。”白珞答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叶浅绿有些气馁,说穿了,这整件事完全因凤梓而起,身为凤梓千年之后的转世,她自然感到内疚不已。 如果那日在神宫,凤梓没有误会晏莳青,更没有私自偷跑,也不会被薛昆有机可乘,白白葬送了宝贵性命: 但是,假如凤梓末死,那么千年之后的她也不可能穿越回到白凤国,再一次以清醒正常的心智重新认识晏莳青,并且爱上他。 思及那张清冷淡定的俊容,叶浅绿心口泛起了细微的刺痛。 才与他分开没多久,她心中竟是如此想念。自灵魂穿越到这玄奇的四灵大地之后,他总是护她周全,几乎片刻不离身,突然失去他的保护,她发现自己变软弱了,一点也不像个独立的现代人。 比之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精擅五行玄术的晏莳青更无所不能,莫怪白凤国上下对他又敬又畏,而她,竟也习惯了事事倚赖他。 假使没了麒麟玉,那么她与白凤国的未来又将走到哪一步? 思及此,叶浅绿的心如石子沉海,越坠越深,沉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渊,不敢再往下想。如今,也只能且走且看了。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可是莫名地,她心底却不希望他来……白珞的心计太深,自小又是在杀人不见血的宫闱中长大,性格深沉甚难捉摸。 且白珞对晏莳青似乎存着瑜亮情结,言谈之间,尽是想扳倒晏莳青的愤然。 原以为灵魂穿越来到四灵大地,仅仅只是一场磨难,却没想到历经无数惊险之后,她对未来,对遥远的千年之后,已经没有初来之时的强烈想念。 如今的她,只盼着能在白珞取走她身上的麒麟玉之前,再见晏莳青一面。 是,哪怕仅只一面也好,都胜过带着千年之前的思念再次转世轮回。 马车持续前行,她与白珞无声对坐,禁不住满腹的困惑,拉着白珞闭目养神之际,她掀开布帘一小角,想偷觑外头的情形,却冷不防被白珞一把拽住皓腕。 “你要带我上哪儿?”她忍下痛楚,别过脸,忿忿地睐他一眼。 “神宫。”白珞甩落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她最好别轻举妄动。 她闻言,身子不由起了个哆嗦。对她来说,神宫有着凤梓太多不好的记忆,如果可以,她不是很想接近那里。 不多给她发问的机会,一路上,白珞继续闭目养神,沉默不语,任凭她怎么低喊,就是不应不睬。 马车颠簸,她不安的心神也随之摇晃不定,白珞有多厉害她不清楚,但是既然他可以当着晏莳青的面将她墉走,想必能力不差。 她一失踪,正好遂了薛氏父女的心意,不必亲眼所见,光是用揣测想象,她便能得知白凤国肯定闹翻了天。 晏莳青会怎么做?他会选择先安内再攘外,还是抛下乱糟糟的朝政,直接来救她…… 素手轻按发闷的胸口,这几日她的身子一直微恙,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病了。 觑了一眼假寐的白珞,叶浅绿忍住想干呕的冲动,头靠着窗框,双目低掩,不再做过多揣测,空耗体力。 途间昏睡了片刻,一道外力将她摇醒,她原本就疲倦不堪,经过这番舟车劳顿后,她的脑袋更是昏沉,一度晕眩得睁不开眼。 神情惶然地被推出马车外,她身子轻晃了两下,幸好及时睁亮了眼,否则这一跤肯定摔得头破血流。 叶浅绿目光茫然,左右顾看,顶上的苍穹蔚蓝,脚下宛若冰川的石阶森凉,再仰头眺望,前方高耸矗立着一座火红色神宫。 怔仲间,耳边传来了白珞的嗓音,“白凤神女历来都在此祭拜上古诸神,如你真是凤梓,应当对此处不陌生才是。” 她虽是凤梓,却已经是历经无数次转世的凤梓,对千年之前的记忆,怎可能每一样都牢记。 叶浅绿不想与他争论,垂眸低视脚下的透明冰阶。 白珞审视了她片刻,拽过她手腕,强行拉着她拾阶而上,她吃疼的皱起眉,按撩不住心底的纳闷,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座神宫乃是当年上古神凤的栖息圣地,白凤神女年年必上此处祭祀先祖,当年晏莳青也是在这里目送你的背影进入神宫。而神宫里藏有凤氏一族才得以拾起的白凤神玺,那颗神玺只有滴上凤氏之血方能移动,只要你死,我便能用你的血掌握神玺,白凤国便形同沦亡,迟早会归附到我麒麟国之下。” 白珞心性阴狠,这番话说来不由令人胆颤齿寒,叶浅绿奋力挣扎,想逃出他的桎梏。 此时突然飞沙走石,云吞蓝空,一阵阵寒气陡然自四面八方袭来,她心湖蓦地一动,回过头,果真看见了一心惦念的身影。 晏莳青身姿冷峻,乌润长发被阴风打散,貌如九天降仙,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却是阴鸷诡谲。 自凤梓消失在金殿之上,他便施术寻着白珞的行踪一路策马紧随,原以为白珞会趁机挟持凤梓返回麒麟国,没想到白珞心机如此深沉,不仅想夺回麒麟玉,更想借机夺取白凤神玺。 又或许,这才是一个太子该具备的深沉心机?晏莳青凛目一眯,冷望着昔日的同门,手心握紧,少见的怒气全流露在脸上。 “青青!”叶浅绿心下狂喜,放声高唤,拽住她不放的白珞瞬即沉下脸色。 “白珞,放开她,莫要逼我动手。”即便是处在盛怒之中,晏莳青的口吻仍是不显激切,淡若清风。 “同门多年,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你认真动怒。”白珞停下脚步,暗暗施劲捏紧了控制手掌的纤细手腕,叶浅绿痛得抽了口寒气。 晏莳青眼神如刃,一向波澜不兴的面色微变,长袖下的双手已经握紧成拳。 “白凤国近年内斗不休,国祚早已经渐衰,被并吞不过是迟早之事。”白珞冷笑道。“桃仙,从以前我就不明白,为何师尊只将逆天道术传授给你,如今我倒是懂了,原来师尊早算到你与白凤神女的渊源。” “麒麟玉一旦被施了咒术,便不得离身,你若是将玉夺走,凤梓的性命便不保。”说话的同时,晏莳青的眸光也随之森寒,口吻凌厉骇人。 “麒麟玉乃是吾国的圣物,是养蕴了千年灵气的神玉,怎能沦为替他人续命的药石。” “白凤神女一死,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凤梓若死,大权必是落入薛氏父女手中,薛昆不过是个阴谋家,有野心,无才智,我若领兵攻打,不出三个月,必能攻下白凤国。” 白珞并未掩饰自己的野心,自负的神情道尽了一切。 晏莳青凤眸眯细,撩高袖口,露出了左臂。 叶浅绿心猛地一跳,察觉他臂上绕着一道黑色蛇烟,一下变幻如咒文,一下宛若有生命的妖兽。 见此奇景,白珞心生忌惮,拉过怔忡的叶浅绿拾级而上,退至神宫入口处。 两扇朱漆金纹的大门在白珞击掌而出后应声大敞,宽敞庄严的内部映入眼底,叶浅绿却无心也无暇欣赏,只是低喘着气,努力尝试挣脱白珞的钳因。 “放开我!”她咬紧一口编贝皓齿,扯拉着已经青肿的手腕。 白珞眼神略沉,忽然伸出另一手探往她的颈子。 她侧身一闪,心跳狂乱,呼吸益发喘了起来,躺在胸口上的麒麟玉似乎也感应到了某种异状,竟开始散出烫人的热气。 白珞忽然放开了她,叶浅绿一时不防跌落于地,素手捂着心胸处,眼前蓦然一黑,脑中震声隆隆。 那种灵魂快被撕裂的痛楚又发生了,她眼前泛起了一层模糊雾意。 “青青……”叶浅绿闭眼呻吟,恍惚之间,能感觉到有人手劲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襟,一把扯下用红绳系住的麒麟玉。 玉一离身,她身子骤冷,豆大的冷汗涔涔流下,眼睛虽是睁着,视线却是雾白模糊。 青青……青青……嘴巴发不出声音,她只好在心底反复默念,仿佛这样便能摆脱剧烈的疼痛,将他引来身边。 “凤梓!凤梓!你看着我——” 真的是青青。 可是她只听得见,却看不见他……好似近在耳边,飘忽间又像是远在千里之外。她想握住他的手,却连抬起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中,她终于看见他焦急的面容、赤红的双目,可是随着她眨动眼眸,却越来越模糊。 “别闭上眼,看着我,睁大你的双眼看着我!” 晏莳青狂躁的低吼,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强风卷起了他的乌黑青丝,仿佛修罗一般慑人。 这一幕太强烈,可是任凭她努力睁眼,却还是敌不过如浪潮般涌上的痛楚。 清雅的桃花香沁入鼻尖,她嗅着,眼眶蓄满了水光,只感觉到意识逐渐飘离了躯体,一丝丝,一缕缕,如风如雾。 她整个人就像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渐渐的?连晏莳青焦灼的唤声也听不见了,呼吸也渐趋微弱。 一小簇火苗在眼前跳动,她伸出手,试图留住这分仅存的光亮,倏忽间,一道奇异强大的力量将她拉了进去。 第8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3551 “浅绿、浅绿。” 躺在病床上的叶浅绿感受到外力的摇晃,慢慢恢复知觉,大量光线刺痛了微睁的双眼,她无意识的低声呻吟。 大脑先是空白了几秒钟,直到一张深刻的俊容浮现脑中,她立刻醒神,想看清楚周遭的景物。 入眼的是一片干净的白色,白色挂帘、白色病床、门外有白衣护士走动着…… 是医院,她回到了二十一世纪。 心一凉,叶浅绿直起的身子又虚软地躺回病床,这个举动吓坏了两旁的叶父与叶母。 “小禄,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叶母担心的拉拉女儿的手,意外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是不是作恶梦了?你每次生病或是受伤之后,夜里睡觉总会作恶梦。” “我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找医生过来检查一下。”叶父说完便急慌慌的步出病房。 “是啊,要是把头摔坏可就糟了!”叶母担忧地望着神色痴楞的女儿。 没错,她怎么全忘了,自己从小总是习惯性作恶梦,虽然记不太清楚梦境的发展,但是那种忧心恐惧的感觉时常在醒来之后仍挥之不去。 那种害怕被人算计的滋味,一直是她所熟悉却又陌生的,以前她不以为意,如今却是恍然大悟。 原来,那是千年之前属于凤梓的记忆,即使喝过了孟婆汤,依然没能完全忘却……又或者,关于四灵大地的种种,根本只是个梦? 叶浅绿起身,顾不得身上缠满了纱布,脚上还打着石膏,蓦地抓住母亲的手。 叶母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住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妈,我想出院。”她焦急的说。 “你伤还没好,还出什么院?!”叶母连忙阻止她下床。“肇事者到现在都还没抓到,要等验伤报告出来……” 叶浅绿百般无奈,只好躺回病床,心口却闷痛着,寻思半晌,忽又瞅着母亲问道:“妈,发生车祸后,我昏迷了多久?” 叶母想了想。“昨天傍晚五点到现在差不多二天的时间。” 不过才一天,她却好像已经过了无数年,关于凤梓与晏莳青、四灵大地与白凤国、薛氏父女、麒麟国太子白珞……这些人,那些事,难道都只是她昏迷时所作的一个梦? 青青……也只是梦?根本不曾存在过? 叶浅绿抚上额际,定了定神,然后闭上双眼,心底沉重而怅然,不管那是不是梦,也不管晏莳青究竟存不存在,她的感情注定是收不回来了。 出院之后,叶浅绿终日心神不宁,加上身体的伤仍未完全痊愈,她索性辞了工作,暂时待在家中休养。 但她并没有真的乖乖待在家,而是跑遍各大图书馆,比人家写论文查资料还要勤快,天天抱着厚重的历史读物专心钻研,试图找出与四灵大地相关的文字记载。 这天下午,她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正巧经过了一处展览,一时起了好奇心,便进入了展览会场。 这场玉器展览,是由某个私人收藏家大方出借,并在相关的艺文单位协助下举办的,会场布置素雅,由于主要展示的是东方玉器,因而大量使用了中国风浓厚的大红色。 更巧的还在后头,她来的这天,正好是展览开始的首日,那位神秘的私人收藏家应协办单位邀约,出席了茶会。 茶会办得简单隆重,然而叶浅绿却没有心思吃喝,一入会场便走到其中一个玻璃柜前,目光望之怔然。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那温润的色泽、精细的雕工、蕴含的不凡灵气不会错的,是麒麟玉! 再三确认无误后,叶浅线喜出望外,多日来闷在心底的疑虑一扫而空。 关乎四灵大地的种种真的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 白凤国是真的,青青是真的,她付出的感情也不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她走了,青青怎么办?白凤国会不会从此落入薛氏父女的手中?白塔又会不会趁虚而入,率兵侵略白凤国? 保护凤梓和守住白凤国,这两样是晏莳青心中最在乎的事,如果失败了,他又将怎么做? 思绪百转千回,一时间甚难平复,她抚着跳动紊乱的心口,眼中泛起了温烫的氤氲。 惊觉失态,叶浅绿垂下脸儿,才想抽出面纸擦掉眼角的泪水,翻找之间,一只手却适时的递来纸巾。 微微一怔,她扬眸,对上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庞,男人的气度雍容,穿着成套的深色手工西装,深邃如黑夜的一双眸,闪动着她不解的奇异光芒。 “先生,我们见过吗?”她问得突兀,但是对眼前这名外表出众的陌生男人,她真的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男人没答声,笑了笑,气质好似会场上的古玉那般温润,自然而然成为众人嘱目的焦点。 她端详着男人,在他身上找着了一丝突兀感。虽然他衣着现代,但是他的眼神却给人一种历经无数岁月的感觉。 可是光从外表上看来,男人的年纪顶多三十左右,年轻俊美,与眼神散发出的感觉截然有别。 难道是她的感知有误? “不,我们没见过。”男人望着眼露迷惘的她,嘴上扬起一抹颇具深意的微笑,复又看向玻璃柜中的麒麟玉。 “这块玉很漂亮吧?”男人忽然问道。 叶浅绿迟疑半晌,点了头,心里忽感怪异,男人看她的眼神,好似知道些什么。 “经过了千年,它的光泽与质地依然未变,真不愧是麒麟国的圣物。” 听闻此言,她心尖蓦地一揪,好像跌落绝望深谷的人忽然见着了一丝光明,双眼睁大,紧瞅着男人。 “你知道麒麟国?”问出口的同一刻,她也为之屏息,就怕刚才男人的那句话是她听错了。 想不到,男人侧眸笑睐她,语带一丝神秘的说:“我当然知道麒麟国,也知道四灵大地,而且,我所知道的,远比你还要多。” “难道你也曾经穿越到四灵大地?”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便可以证明那一切绝非是梦。 只是,男人却轻摇了下头,否定了她的猜测。 高悬的心忽然往下坠,叶浅绿失望透了,男人复又开口说:“我是从四灵大地来到这里的。” 闻此言,叶浅绿震惊得瞪大水眸。就连晏莳青都没能耐穿越时空的限制,这个男人却可以,他究竟是谁? 男人笑笑,用仅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凤梓,你这一走,莳青可要伤神了。” 她闻言又是一楞,却因为太过惊愕,不知该从何问起。 恰好,提醒今日展览时间已结束的广播声响起了,观展的人潮渐渐往展场外散去,不多时,展览会场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却不知为何警卫巡视时对他们视若无睹,没有出声驱离。 倏地,玻璃柜中的麒麟玉折射出异样光芒,她的眼皮抽动了两下,心口处也随之发烫。 一张模糊却熟悉的脸庞闪过眼前,她下意识低喊出声,“青青!” 一只手突然搭上她肩头,她一震,侧眸望去,那个神秘的男人伫立在她身后,扬高了另一手,这时她清楚看见他掌心上有个古怪的花形胎记。 男人双眉微蹙,神色凝重,低声念出了一段咒文,过不久,萦绕着麒麟玉的那道异光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她生气地瞪着男人,刚才那一瞬,她心底浮上了一种预感,麒麟玉可以带她再次穿越回到四灵大地。 男人凛着眉眼。“麒麟玉是很危险的神物,你不能任意唤醒它的灵气。” “唤醒了又怎么样?”她气恼。“只要可以回到麒麟国,再危险我都愿意一试。” “很多事,并不是你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 “你为什么知道我是凤梓?又为什么可以穿梭时空来到二十一世纪?” 她受够了陌生男人的神秘与知而不言,既然他可以穿越到现代,那么一定也知道回到四灵大地的方法。 “这些事,你并不需要知道。”男人淡淡答道,无意为她解惑。 “可是我想知道怎么回去白凤国。” “天命有定,既然你已经回来,又何必再想着回去。” “因为我爱的人还在白凤国等着我。”她急了,忽然又想起什么,蓦然抓住男人的手,低眸看着他掌心的花形胎记。 奇怪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胎记绝对隐藏着某种玄机。 男人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凝目审视。 “凤梓,忘了吧,四灵大地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男人的嗓音悠长,像清风流水,不疾不余。 她慌了,捏紧了他的掌心。“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直劝我?你也认识青青?” “莳青已经逆天而行一回,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我曾经劝过他,莫入白凤国,莫识凤氏女子,那会改变很多事,不只是你跟他的命运,更会破坏四灵诸国的平衡。” 第8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3813 他说,他劝过青青他还知道凤梓与青青的天命……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抬首望着男人俊美的脸,用着难以置信的口气间:“难道你是青青的师尊?” 可是传言中,乾坤老人年岁已高,这个男人却如此年轻俊美,年纪应该与青青不相上下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乾坤老人啊。 “是或不是,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关系?”他没有答复她的问题。 “当然有关系!”她难掩情绪的激切,灯光暗下的展览会场回荡着她焦急的喊声,两相对照,男人的处之淡然竟也极似晏莳青平素给人的印象。“如果你真是乾坤老人,那你一定能够把我带回白凤国。” 只要一想起晏莳青,她的心就闷闷发疼,她想回去,尽管四灵大地的一切对她来说仍很陌生,可是只要有他在,她愿意克服一切难关,永远留在千年之前的白凤国。 千年之前的凤梓躲不过死劫,她不相信千年之后又是同样的命运! “你的灵魂已经转世千年,不可能再做同那一世的凤梓,这样做便是逆天。一旦逆天,不只是你,连其他人的命数也会随之改变。” 那又如何?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就算不得已变动了他人的命运,她还是想回去,回到那个一睁开双眼,便能看到心爱之人的陌生国度。 见她心意坚决,男人拉开她的手,修长的指尖轻触方正的玻璃展示柜,柜上的锁孔渗出点点流光,接着喀一声脆响,四片玻璃就慢慢消失不见。 没有了阻隔,摆罩在酒红色锦锻上的麒麟玉近在咫尺,只要她伸出手,便能将它拿起…… “你要想清楚了,没有人可以逆天第三回,如果你执意这么做,就算真的回到千年之前,很可能又变回从前那个痴儿凤梓。” 她怔了下,心湖激昂难平,脑海中交错着那些与晏莳青相处的每三最景象。 如果又变回了心智仅有十岁的痴儿……青青还会爱她吗?可是,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一旦放手,她这一世都不可能再见到他…… 心念一定,她伸出手,发凉的指尖慢慢触上冰凉的麒麟玉。 还未完全握紧,复又听见男人开口道:“回到四灵大地之后,你就再也回不来,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叶浅绿低垂着双眸,眼底映入麒麟玉夺目的光呆,心中虽然存着恐惧,但想与晏莳青相守的强烈念头终究还是胜于一切。 即便来不及跟爸妈告别,但此刻已经不容她犹豫退缩,她想见青青,想回到他身边。她知道自己的抉择很自私,却也无其他办法,生命自有出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对家人的思念和抱歉,她只能一并带走。 她握紧麒麟玉,不出两秒钟,玉开始在手心中发烫。她紧闭双眼,心底反复默念着晏莳青的名字。 然而麒麟玉只是发烫,没有任何动静,就这样紧握着玉不知过了多久,她双腿已经站立得发麻,奇迹仍未出现。 没有用即使有麒麟玉的帮助也回不去了……她再也见不到心爱的男人。 比失望更深的绝望感包围了她,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忍不住低声啜泣。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男人淡淡叹了一口气,摊开有着花形胎记的掌心,覆上她握着麒麟玉的手背。 倏地,麒麟玉道出七彩流光,一道道烟雾环绕着她全身,奇异而且强大的力量由外而内将她缚住。 停下了低吨,她还来不及看清楚,周遭的一切竟忽然消失,剧烈的晕眩感来袭,她闭上了眼,倒在无垠的黑暗里。 “凤梓!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是谁在喊她?她的头好疼,好像快炸开似的,胀得很难受。对了,有一道强光吞噬了她但她越是努力回想,记忆却一点一滴地遗失…… “凤梓!” 是,她是凤梓……可是,好多事情她都记不得了,就好像有人窃走了她脑海中的记忆。 恍惚间,她记起了娘亲,也记起了她最爱吃的杏花糖,青青一早便伫立在寝殿门外,陪着她一起上早朝……很多事,她都记起来了,却也有很多事都遗忘了。 慢慢地,躺在晏莳青怀中的人儿睁开了泛湿的美目,眼神茫然,虚弱的喃喃喊着,“青青……” 晏莳青扶起意识渐明的凤梓,拂开半覆在她面上的几缉乌丝,俊朗的面容略显憔悴。 凤梓眨眨眼,面色无喜无悲,眼底只有浓浓的迷惘。“青青,孤不是死了吗?” 听见她自称孤的口吻,以及仰眸回望他的天真神情,晏莳青一怔,心倏沉。 “凤梓,你还记得什么?” “孤听见你和表舅在说话……”她哽咽了一声,眼露悲伤,双手揪紧了他的袖口。“青青不会害我的……我相信青青……” 看来灵魂虽然重新回到凤梓身上,却也令她变回了原本的痴儿。 晏莳青面色未改,眼底却是一片阴霾,抱在凤梓腰上的那只手不由得收紧。 “青青,你受伤了?”凤梓摸上他的颊,原本白宫的俊容添了数道血痕,入眼悚目惊心。 晏莳青没应声,黯下的凤眸紧锁着她。“浅绿……这个名字,你可还有印象?” 闯梓怔了下,心口泛开一抹细微的痛楚,但很快就不见。她不觉有异,望着他沉重的面色,摇摇头,抚触着他的颊,对他露出了纯良的微笑。 这一瞬,晏莳青的心为之大震,双臂一收,将她抱入怀中。 这个拥抱流露着浓烈的思念之情,只可惜,心智未开的凤梓却毫无所觉,只将他当作亲人看待。 凤梓的脸靠在晏莳青肩上,目光悠悠一转,惊觉自己竟然是在神宫之中。 不仅如此,此际,他们身在一个云雾缭绕的玄奇阵法中,阵法之外,伫立着一个貌美男子。 她目光一怔,想起数年之前曾经见过该男子。“那不是麒麟太子吗?” 听见她低声讶问,晏莳青却闭上了双目,心底如刀割过一般,留下了刻骨的伤痕。 她记起了白珞,记起了所有的一切,独独忘了他们爱上彼此的经过……这或许,就是他一再逆天而行所必须承受的后果。 但至少,她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 晏莳青抱着凤梓,悄然摊开另一手,手心上,躺着他罔顾性命从白珞手中抢回来的麒麟玉。 如今,不需要这块上古神玉她也能活,一切无谓的纷争也该散去了。 他敢唇,低声念出了连串咒文,不多时,阵法骤然消失。 脸上同样狼狈见血的白珞朝他们行来,伫足在晏莳青身前,看了看一脸憨相的凤梓,心底大概也猜出了几分。 “桃仙,你机关算尽,为了逆天不惜盗走麒麟玉,为的就是一个心智才十岁的痴儿?” 面对白珞的嘲问,晏莳青不答,只是递过了手中的麒麟玉,道:“把王拿回去,白凤国从此日起,不再与麒麟国邦交。” 白珞的野心已经暴露,此后,白凤国必不再与麒麟国交好,他们的同门情谊也在这刻正式破裂。 白珞取回麒麟玉,嘴上悬着嘲弄的笑。“说实话,我总是不懂,何以师尊待你最好,总把最玄妙的禁术教给你,却只教我困敌的术法。” 晏莳青淡淡回道:“那是因为师尊看穿了你想统一四灵大地的野心,所以才不肯教你太多高深的术法。” 白珞又道:“你就不怕上古神论真的应验?“凤凰不栖桃花木”,这句流传在四灵已久的神论,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神谕终究只是预言,我相信,我既然可以逆天,自然也可以破除神谕。”抱起一脸迷悯的凤梓,晏莳青直起身,面色冷峻地转身走出一神宫。 神谕之所以灵验,在于天命轮回的不可抗拒,而他已经逆天,神论的作用力自然荡然无存,即使有,他也不怕。 即便要与四灵诸神为敌,他依然会选择陪在凤梓身边,不离不弃。 神宫外,夜色迷离,风阵阵吹拂,凤梓瑟缩了下,反手抱住晏莳青,小巧的脸儿靠在他心口。 “青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说的话,孤一句都听不懂?” “没事了,有我在。”晏莳青低眸,温声安抚。 开梓似懂非懂,憨憨微笑,忽感疲倦袭来,她闭上了双目,聆听着他的心跳声,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的意识似潺潺小河般流动,与另一道古怪的声音遇合,那声音很是熟悉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 她想了想,一定是她犯迷糊了,她就是她,怎么可能还有另一个自己。 有青青在,她什么都不必担心咦?好奇怪,这句话说起来,为何也如此熟悉? 凤梓困惑的睁眼,扯扯晏莳青的袖子,轻声问:“青青,孤曾经对你说过吗?” “说什么?”晏莳青抱着她,行过长长的冰透长阶,清冽的月华洒落上他眉髓,点染成淡淡的清辉。 “有你在我身边,孤什么也不怕。” 蓦地,拾级而下的步伐顿住,他垂眸,与她天真不解的眸光相迎。 “她”当然说过可是,却是心智与常人无误的“她”,那个总是嘴上答应会乖乖听他安排,却让他摸不透下一步想做什么的“她一 如今的“她”,又变回了从前的痴儿,不会有人在深夜端着茶点探他房,屏着气问他心里有没有她,也不会在莽撞的摔了一跤之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对他撒谎扭伤了脚,耍赖似的要他抱她回寝殿…… 那个不按牌理出牌、活泼好动,会趁他闭目养神之际偷偷窥看他的凤梓……不见了。 第9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801 历经冗长血腥的一天一夜,从神宫返回朝凤宫时,天方渐明,他们的马车却被挡在宫门之外,不得进入。 凤梓半躺在车上的软榻,睡得迷糊,直到听见外头的争执声才苏醒。 “发生什么事了?”她困意浓重的低问,身旁却无人回应,左右张望了下,才发觉马车内只剩她一人。 掀开帘子往外一探,她当即面露诧异。他们的马车被一大群的军士包围住,还有许多弓箭手守在两旁,拉紧了羽箭瞄准马车。 她楞了良久,立即拨开马车的门帘,想下车弄个清楚,却听见晏莳青出声阻止。“待在马车上,别下来。” 凤梓呆呆的缩起手,放下了帘子,乖顺地坐回了软榻。 假使换作是转世千年之后的叶浅绿,只怕早已跃下马车奔到他身边……思及此,晏莳青心底不禁浮上了一丝涩然。 “神女有令,没有神女的亲谕,所有人不得任意进出朝闯宫。”率兵士上前包围的将军高声喝斥,手中高举着锋芒寒洌的长刀,神情肃穆,充满了杀气。 凤梓听声辨析,认出了那人是负责整座朝凤宫安危的魏将军,她很是纳闷,不解何以魏将军要怒颜相向,莫非他不知神女便坐在马车上? 而她又是几时下了命令,不让任何人自由进出朝凤宫?为向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正在凤梓困惑寻思之际,晏莳青已开口扬声。“魏将军,你口中的神女,指的是哪一位?你效忠的,究竟是薛氏,还是凤氏?” 事实上,早在凤梓被邻国太子挟持之后,见机不可失的薛氏父女便趁虚而入。 他们兵分二路,一方面由薛昆领兵包围了咸池宫,另一方面,薛晴则直接入宫软禁了凤梓的人马,自行宣诏继承神女之位。 数年来,薛昆不停拢络收买朝凤宫里外的兵将与女官,布下大量眼线,就连看守朝凤宫的魏将军也沦为爪牙了。 魏将军面露几分心虚,口气却依然强硬。“凤氏神女生死未卜,且身分不详,如今指挥朝凤宫的,乃是身上同样流着凤氏血脉的薛氏神女,请晏国师莫要为难末将。” 薛氏?莫非魏将军口中的薛氏神女,说的便是晴儿表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马车内的凤梓怔楞暗忖,心智未开的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晏莳青眯起了冷洌凤眸,口气仍是惯常的清淡无波。 “不如魏将军替我入宫转告薛晴,告诉她,如果还想见她爹最后一面,即刻出来见我。” 魏将军闻言一楞,不久前,薛太师偕同兵将一起包围咸池宫,却迟迟未返,他们都以为薛太师是在与晏莳青周旋,没想到,晏莳青竟然会安然无恙地现身在这里。 如今又听晏莳青出言警告,看来薛太师的情况不妙……思及此,魏将军神情瞬变。 “晏国师请在此等候,末将即刻入宫呈报。”语方歇,魏将军朝两旁的弓箭手使了个眼色,须哭,利箭上弓,支支瞄准了马车与晏莳青,这才放心的转身入宫。 近百支尖锐的羽箭相对,晏莳青仍是从容自如,眸光淡似秋水,坐在马车内的凤梓忍不住掀开帘子一小缝,偷偷望着他。 倏忽间,凤梓憨稚的目光染上了一丝迷惑,青青看起来就和从前一样,并无改变,但是不知为何,静静望着他,她心口却起了异样的闷疼。 就好像……好像有什么压在心尖上,一丝钝痛滑过,令她气息有点喘,头也发晕了,体内一直有股说不出的异状在作祟。 不多时,朱漆雕凤的宫门应声敞开,凤梓抚着心口,目光顺势望过去,蓦地一惊。 自宫门内走出来的是薛晴,她身上穿的并非以往的锦衣罗裙,而是一袭崭新亮丽的大红礼袍,衣口处滚上了华美的金边,散成扇状的裙上绣了一幅百鸟朝凤图。 最令凤梓吃惊的,是薛晴竟戴着象征无上尊贵的金色凤冠!饶是她心智再懵懂无知,见此情景,也模糊的感受到有大事发生了。 晴儿表姊怎会穿着神女的礼袍,头上还戴着凤冠…… 凤梓甚感迷惘的咬唇,水灵大眼浮上更深的迷惑,实在弄不懂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晴步履踩得甚快,面色匆匆,上了艳妆的娇容已不复端庄温婉,反而娇恣蛮横,气势凌人。 脑子犯迷糊的凤梓见了有点怕,掩上了锦帘不敢再望,只能透过双耳听着马车外头的动静。 “晏国师,如今大势底定,劝你莫再与我们为敌。”面对仰慕之人,薛晴不敢丑态毕露,神色微敛,故作娇柔的温声相劝。 晏莳青冷眼回望,眼露淡淡嘲弄,将薛晴由下而上扫过一遍,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薛氏父女得势之后果真都是一个样。 “你不管你爹的死活了?” 闻此言,薛晴一楞。 早在凤梓被白珞掳走时,他们就兵分二路,她直接入宫接管一切,而爹爹则是亲自领兵包围了咸池宫,准备软禁晏再青,逼他作态支持。 但是爹爹一去迟无消息,她正在纳闷之际,却听到魏将军禀告晏莳青带着凤梓要入宫。 莫非爹爹发生什么事了?薛晴不安的暗忖着,面上故作镇定。“国师何出此言。” 晏莳青冷声道:“薛昆如今还在我的咸池宫中,由玄武看守着,我已经吩咐过,两刻钟之内,如果没亲眼见到我与神女返回咸池宫,薛昆的人头必要落地。” 薛晴被他冰冷如刃的眼神骇得一颤,但是四下这么多军士,她不想出糗,更不想示弱自贬气势,于是扬高了艳容,轻抿起嘴。 “玄武如果真敬了我爹亲,你也难逃其罪,国师之位也会跟着不保。” “你还不懂吗?于我而言,我根本看不上国师之位,也从未想过当上白凤国的皇婿。” “那你要的究竟是什么?”虽然心底早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但薛晴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要替凤梓保住她的神女之位,有凤梓在的白凤国,我才待得下去。” 听见此言,薛晴心底酿了多年的醋醰子霎时全翻了,凤梓凤梓,打从他踏入一这座朝凤宫起,眼中就只容得下那个痴儿! 马车内的凤梓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禁不住满腹好奇,复又掀帘望出去,正好瞅见薛晴一脸愤恨的妒色。 “那个痴儿究竟有什么好?值得让你倾尽所有帮着她?”薛晴妒恨难平的嚷道。“当初我爹亲引你入宫,是要你帮我们夺势,可你才到那个傻子凤梓身边没多久,便成了她的心腹,究竟是为什么?” “对众人而言,她是痴儿,可是在我眼中,凤梓的天真良善世间少有,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伤她分毫。” 当凤梓尚是不解世事的痴儿时,他怜悯她的天真,心疼她的单纯善良,因而心生想帮助她的念头。 当凤梓受了重伤,在他怀里阖目断气,他心痛之余,不惜逆天招回了她的转世之魂,却也因此爱上了那个总是让他皱起眉头的叶浅绿。 凤梓之于他,是责任与义气。,叶浅绿之于他,则是一份动心的深爱。 两者相加,不变的是他想守护她的那份坚定。 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纵然很可能会当一辈子的痴儿,他依然爱她,依然会守护着她,并替她保住这座江山。 一生一世于他而言,不过是眨眼瞬间,他会陪着她,无论多久,无论多难。 因为他的爱,不容任何事物动摇。 因为他的爱,不会因为任何变故更改。 不爱则己,一爱则倾尽所有。 见他心意不容撼动,薛晴醋劲大发,眼色一转,恨恨地瞪着马车,正好与从马车内往外窥看的凤梓对上眼。 凤梓一怔,被表姊恨不能置她于死地的狠毒眼神吓得身心发寒,一时也忘了闪躲,就这么傻傻地看着。 薛晴恶狠狠地瞪着马车里的凤梓?娇脆的嗓音拔尖,厉声道着,“晏莳青,我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利箭便会将马车射成蜂窝,你心爱的凤梓便成了死尸一具。” “你的意思是不管薛昆的死活了?”晏莳青不意外地问。 薛昆养出来的好女儿,自然也是贪得无厌的野心家,必要时候,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弃于不顾,人性丑陋至此,更显得凤梓的天真良善弥足珍贵。 哪怕她一辈子都想不起那段两人心意相系的记忆,纵使她就这样当了一生的痴儿,他依然会守在她身旁,辅佐她,指引她,教导她。 薛晴冷血的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爹亲若是命数已尽,我也救不了他。”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保住她自己这得来不易的神女宝位。 “所以你打算对我们放箭?”晏莳青说着,凤目低敛,只手负在腰后,一头乌丝飘然,破晓的曙光纷纷落在他发梢、肩上,望上去竟添了几分妖气,不像往日的九天降仙,倒像暗藏杀戮之气的貌美阿修罗。 凤梓心口猛地紧缩,觉得眼前的青青很陌生,一点也不像那个总是对她温暖微笑的青青。 “青青……”不由自主地,她喊出了声。 闻此声,晏莳青孤挺的身姿微微一动,侧眸而望。 此时,薛晴内心的妒恨加剧,抢过身旁弓箭手的弓箭,不加思索的瞄准了马车窗口,弓一拉紧、手掌一放,银亮的箭霎时破风射出。 晏莳青耳力甚是灵敏,虽来不及转眸查看,却在第一时间便听见羽箭划破空气所发出的凌厉风声。 他刻不容缓,毫不迟疑的纵身挡住了马车窗口。 “青青……”凤梓见状傻住,下意识脱口喊出声,因为靠得极近,耳边甚至能听见箭刺穿肉体的细微声音。 须臾,鲜血染红了晏莳青的左袖,空气中散发出血的腥香,凤梓脑中一片空茫,双眼骤然陷入了黑暗中。她往后一仰,倒在软树上,双手颤抖得连握也握不紧,一股刺骨凉意从指尖透来,直入心底。 青青……青青不能有事……因为青青是她最重要的人…… 倏地,发疼的脑袋像是被重物击中,痛苦不堪,她奋力地想睁眼,抬动双足步下马车查看晏莳青的伤势如何,但任凭她怎么咬牙努力,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与她的意志作对,发凉的指尖更像系上了重物,轻轻扬起,便有剧烈痛意袭来。 她低喘,额际与面颊全布上了一层细汗,可汗水却是冷的。 “青青!”倏然睁开被泪水浸湿的双眼,凤梓惊惶的大喊。 下一瞬,马车外传来刀剑相击声,她心口一窒,掀开帘子,匆忙下了马车。 是玄武!他赶来解危了! 玄武身后紧随着一名面如冠玉的俊朗男子,他手中握着一把白玉扇,脸上噙笑,行姿略带一丝慵懒。 她认得此人,这个男子名为司空碇,乃是骊龙国的侯爵,颇受骊龙国主的赏识,数年前也曾出使白凤国,而且他也同是乾坤老人的门徒,与晏再青素来交好。 有了帮手,她和青青一定不会有事的! 凤梓大喜过望,复又看见薛晴面色死灰的瞪着地上,在她脚边……摆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薛昆的人头! 她飞快别开目光,忍下作呕的冲动奔向晏莳青,他左手负了伤,正用右手施行阵术,对付那些想攻击他们的叛军。 “青青!” “别过来,待在马车里。” 混乱中,薛晴忽然突破重围,手中握着一把短剑朝凤梓刺来。 晏莳青眉心一拧,迅疾转身,伸手拉住呆楞在原地的凤梓,将她抱入自己怀中。 薛晴的突袭扑了个空,当场被制伏在地。 自此,薛昆已死,心向薛氏父女的兵将败在玄武的顶尖剑术以及晏莳青步步致命的玄奇杀阵下,几乎无人生还。 薛晴的凤冠被晏莳青亲手摘下,念其为凤氏表亲,特赦不死,押回太师府,终生软禁不得再出。 漫天血雨的杀戮过后,朝凤宫历经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宫变,始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经过晏莳青的整饬,国祥恢复稳定,朝政平顺安稳。 第9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643 时序转眼入秋,园子里的花儿已经谢得差不多,凤梓依然还是那个心智未开的痴儿,记不得那段与晏莳青相爱的日子。 书房内,自安莳青立在窗前,双手负在身后,望着外头萧索纷落的秋叶。 他的目光越过院景,落在于院中赏玩的凤梓身上,一直没有移开。 一名男子原本坐在案桌旁品茗,见晏莳青久久不回座,便起身行至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此名男子正是同样名震四灵诸国的司空碇,同是乾坤老人的门徒,素以游说之功为见长,是骊龙国说功了得的纵横家。 前不久,骊龙国发生过一场政变,参与其中的司空碇为了避祸,便携同他的妻子来到白凤国暂住。 当凤梓被白珞胁持时,晏莳青之所以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赶往神宫,仰靠的便是司空碇的协助。也是在司空碇的部署下,领兵包围咸池宫的薛昆才能顺利被擒,并且成功诛杀。 他们两人交情匪浅,总会相互给予奥援,彼此合作无间。 “桃仙,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清楚看见晏莳青面上的痛楚,饶是平素没什么正经样的司空碇,语气也沉了许多。 “只要她还在,什么都好。”望着远处与女官玩闹的凤梓,晏莳青的目光平添了一丝心疼。 “难道你真打算陪着一个痴儿过一生?” “凤梓在,我便在,一生或是三生,我都会陪着她。” 司空硬不由一叹。“冷情如你,竟也有今日。” 晏莳青收回目光,侧过身子,望向同门。“这次多亏有你留在咸池宫帮我拿下薛昆。”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司空碇徐徐扇着手中的白玉扇,模样惬意。“倒是你,往后有何打算?” “守着白凤国,守着凤梓。” “你真是……”司空碇又是一声叹息。 纷沓的脚步声忽近,下了朝换上轻便短袄红裙的凤梓奔入了书房。 “青青,你快来看,池塘里的锦鲤又肥了好多。”不理会房内有外人在场,她不由分说便按着晏莳青往外走。 司空碇笑了笑,不以为意,倒是好奇起晏莳青该怎么适应又变回痴儿的凤梓。 “梓儿。”晏莳青喊了一声,凤梓傻归傻,但是挺懂得察言观色,听出他口气的不悦,赶紧换上讨好的面容。 “嘿嘿。”她傻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书房内还有其他人。 司空碇朝她行了个简单的礼,不改戏谑的心性,对她眨眨眼微笑。 凤梓目光一亮,玩心大起,正要开口跟司空碇攀谈,晏莳青一扬声,硬生生阻止了她。 “昨天我交代你的书念完了?” 凤梓嘴一扁,似是颇感委屈。“孤忘了。”在晏莳青这个国师面前,她这神女只是一个担心挨罚的驾钝学生,丝毫不敢造次。 “我说过什么?”晏莳青收起眼底的怜爱,换上了严格冷肃的面色。 低垂着螓首,凤梓的手依然绞着他的袖角不放。“没念书不准离开书房半步。”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你却迟迟未进书房,只顾着在外头嬉戏。” “孤只是……”凤梓嚅嗫了几声,眼眶蓄上了泪水。 自从前段时日的那场宫变后,青青对她的态度变得好严厉,镇日督促她念书,连臣子们上疏的奏折都会分批送到书房的案桌上,由他在旁亲自监看她批示。 女官都说,那是因为青青盼她好,希望她精进自己,免受外人看轻。可是她总觉得哪里古怪,因为青青时常望着她,目光像黑夜那样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近日来,她夜里都会作着怪梦,梦中也有青青,可是每每睁眼醒来之后,她却记不得梦境内容。 “梓儿。”见她低敛双眸,神思恍惚,晏莳青又唤了她。 她身形蓦地一怔,抬了抬眼,伸手摸上他的面庞,神情不再痴傻,喃喃低语,“青青,是我……” 晏莳青闻言大震,覆上她抚在颊面的手背,紧紧惯入掌心,呼吸放浅,嗓音略沉的反问:“浅绿?” 只见她困惑的眨了眨眸子,长长听毛如羽扇般颤动了数下,随即“啊”的一声将手抽回。“孤知错了,国师莫打。” 甫定神,见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凤梓误以为他要打她的手心以示薄征心,忙像个孩子似的扁嘴蹙眉。 晏莳青沉默良久,久到连一旁的司空碇都轻咳了一声提醒,他才开口言道:“不罚了,回去念书吧。” 凤梓仰起脸蛋,如释重负的露出憨憨一笑,坐回案桌前,托着腮,继续读起那些艰深难懂的治世典籍。 晏莳青望着她乖巧伏案的侧颜,神色不复先前的淡定,就这么伫立在窗边直到天黑。 是夜,秋风正凉,频频打盹儿的凤梓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往前一趴,就着案桌沉沉睡去。 雕花梨木门咿呀一声被推开,稍早前返回咸池宫的晏蒋青趁夜又入宫,准备将凤梓批示过的折子再重新过目。 烛影轻晃,将趴伏在案上的纤细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橘黄色光辉,熟睡的粉嫩脸颊枕在手臂上,嘴角还甜甜的往上勾起。 晏莳青静伫在案桌旁,取走她还轻握在手中的朱笔,她发出了受到扰眠的含糊咕哝。 无声的扬起一抹笑,他解下身上的墨色锦杉披风替她披上,原本微微瑟缩的娇躯不一会儿便暖和起来,睡得也更踏实了。 他就着长长的案桌另一头落坐,拿起朱笔,逐一检视她批阅过的奏折。 习习秋风吹拂而过,灯火渐弱,不知睡了多久的凤梓慢慢转醒,揉着眼,直起身子,墨色披风顺势滑了下来。 她轻讶,望着身旁单手支额、双目闭起的晏莳青,到口的声音又咽了回去。 青青睡着了,眉头却还是皱着,让人看了心也跟着揪紧。 凤梓理不清从心底浮上的奇怪念头,探出了素手,抚上他俊雅的眉宇,将皱起的痕迹抹平。 嘿,这样瞧上去好多了。她笑笑的忖着。 替他抚平了眉间皱痕,她两手托腮,眉眼弯弯的瞅着他。 青青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从眉眼到嘴鼻,无一不精雕细啄,宫中有好多女官都喜欢青青,每回见到他就红着双颊低下头不语。 乍地,心口一热,她眼前忽然浮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 好像在不久以前,她也曾经这样偷偷瞅着青青……凤梓轻晃着脑袋,想把那些奇怪的景象摇走。 在这时,脑海深处涌上一道声音,却教她楞住。 那声音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模糊之间,似乎在喊着什么。她很害怕,双手紧捣着耳朵,低声啜颐泣起来。 听见凤梓的哭声,晏莳青蓦地惊醒,甫睁眼,便看见她双手指耳,整个人缩成一团间。 他不假思索地将她拥入怀中,大掌来回抚掌着她的背,安抚她失控的情绪。 “青青……孤的身体好奇怪……老是听见有人在孤脑中说话……孤好害怕……” “嘘,不哭。”他揩去她眼角边豆大的泪珠,温声柔劝。 她将整张小脸偎入他胸怀,双手仍是揣在耳上,脸上写满惧色。 “凤梓,你莫慌,告诉我,此刻你还听得见那声音吗?知道它在说什么吗?” 尽管心疼她,可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个能让她想起两人相爱记忆的机会。 怕都已经怕死了,怎可能还仔细去听辨那声音在说什么,凤梓拚了命的摇头,泪珠也纷纷甩落下来。 “呜呜……孤不知道……” 见怀中人见哭得伤心,晏莳青终是于心不忍,压下了继续追问的冲动,双臂又收紧了起了将她纳在怀中细心安抚,直到她哭累入睡。 又过了半晌,耳边传来她绵长的呼吸声,他低垂双眸,见她双手紧揪住他衣袖,小脸靠在他胸前,眼角犹挂着泪痕,他心一紧,俯首轻吻着她的发鬓,眼底又更阴郁了几分。 细看了她犹带不安的睡容片刻,他将娇软的身躯打横抱起,步出书房,行入寝殿,慢慢地将她安放在卧榻上。 怎知,虽是极为轻微的震晃,仍是惊醒了她。 凤梓一睁眼便握住了他的手掌,咬着嘴唇,美目蓄着害怕的泪水。 “青青,你留下来陪孤好不?孤一个人会怕。” “我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你放心睡吧。” 晏跨青伸出另一手,抚上她的额心。 有了他的承诺,她缓缓闭眸,放宽了心,便又沉沉入睡。 这一夜,因为有他在榻边守望,她睡得特别好,一觉无梦到天明,脑海里的声音也不再无端冒出来吓唬她。 有青青在,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下了朝,凤梓连厚重的锦绣朝服都没换下,就匆匆命人备了轿,准备上咸池宫探视今早告假未入宫的晏莳青。 最近这几晚,他都守在她的榻畔,直到天亮才离去,如此反复下来,加上秋夜风凉,饶是再强韧的身躯也禁不住要闹病。 到了咸池宫,等不及冰心与洛月替她掀帘,她像个没定性的毛躁孩子,轿一落地便一溜烟儿的探出身子,还差点跌了一大跤。 冰心与洛月见状不由失笑,边扶边笑劝,“国师又不是兔子,不会乱跑的,神女莫要心急,慢慢来。” 凤梓毕竟是孩子心性,听了之后也不觉害臊,反而认真的歪头寻思。“在孤心中,国师不是兔子,而是狮子,一凶起来,好似会吃人。” 冰心笑道:“国师要是知道神女将他比拟成狮子,可是要伤心的。” 凤梓忙改口,“欸,孤说错话了,你们可千万不能说给国师知道。” 冰心与洛月对望一眼,又是一笑。 拒绝了下人先行通报,在咸池宫女官的带路下,凤梓一行人匆匆来到寝房外,她想了想,忽然顿足,撇头侧望紧随在身后的贴身随从。“孤一人进去就好,其他人就在门外等着。” 众人领命行礼,退到距离寝房门口三大步之外静候。 神女与国师之间的亲密暧昧,面上虽然不说,众人全都心里有数,自然也不会有人出声拦阻。 拖着曳地足有三尺之长的锦绣朝服,凤梓噤着声,于劲轻巧地推开了寝房的搂花木门。 寝房甚是宽敞,外头摆着案桌与几张精致木椅,隔着一道与人齐高的绣花屏风,里边才是卧榻。 她心急地往里走去,眼尖地注意到绣花屏风的后面有两道人影闪动,心里觉得纳闷,忙不迭走近。 忽然间,她如被惊雷劈中一般的停下步履,美目瞪得发直。 卧榻上,不只有晏莳青一人,还有另一名面貌姣好的女官。 女官手中端着热烟袅袅的汤药,却不是在喂药,而是俯低上身,在仰躺而卧的晏莳青唇上印下了暧昧的一吻。 霎时间,一把火烧入了凤梓的心口,她脑中一阵空,双眸瞠圆,呼吸也染上了火苗似的,连肺叶都在发烫。 久未出现的脑中声音,一瞬间又窜上来,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青青……不行青青……”她慌乱的喊声,吓着了榻旁的女宫,回眸一看,发现是神女来访,女官急忙端着汤药下跪行礼。 晏蒋青本在沉睡,一听见心系之人的嗓音,即刻醒过神,才刚直起身准备下榻,下一瞬,站得直挺的凤梓便在他面前倒下。 “凤梓!” 昏迷之际,她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子,瞧见晏莳青焦急的将她抱起,她费劲的伸出手,往他唇上来回抹着,像是要抹去什么不洁的痕迹,直到认为可以了,才放任意识远去…… 第10章(1)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172 青青……青青不能变成别人的……青青是她一人的! 气愤的火焰烧烫了胸口,也将镇封在体内深处的另一道记忆释放出来,这回的梦境中,凤梓清楚的看见了青青与她,两人走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中,杏花糖的气味围绕左右。 她在回廊摔了一跤,他背着她,一路直到寝殿,那晚的月色迷离如醉,教人想忘也难,他俊美如谪仙的咬咬侧颜,胜却人间至美风景。 那晚,她偏偏不安的提着一颗心,鼓足了勇气问他,心里可有她…… 记忆一幕幕回笼,脑中闹烘烘的,压着心口的那把闷郁之火仿佛也延烧到体内各处,她的眼前不断重复着女官低吻晏莳青的画面。 “凤梓,凤梓,快睁开你的眼睛,醒过来看着我。” 是青青的声音! 不!她不准别人碰他,他的眼里只能看着她一人! 倏然睁开美眸,凤梓忽然翻身坐直,双手攀住晏莳青的手臂,面色似雪苍白,低低急喘。“青青……” “我在这里。”按下她发汗的小手,他欲托起她的脸,却被她忙不送地躲开。 “不要!”她急嚷,神色慌张,眼前又浮现了女官吻他的那幕。 察觉到她的抗拒,晏莳青身子一震,面色铁青。 “发生何事?” “我不要你变成其他人的……不要……” “凤梓?”对她的话他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孩子心性,就像是手中的糖果被人抢走,不甘心所以闹脾气。 下一瞬,凤梓却又将脸蛋撇正,攀在他臂上的一双手忽然勾下他的后颈,将芳软的朱启贴上他的。 一室静谧,只有两道逐渐紊乱的喘息声萦绕于室内。 四片唇瓣紧密贴合,直到她为了换气轻启檀口,他却趁此机会,将滑软的舌尖置入她唇内放肆的纠缠,汲取她的芳甜。 最终是理智唤回了他,他才止住这一吻,因为他还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想起一切,不该冲动地吻她。 晏莳青想抽离身子,却反被凤梓紧紧勾住后颈,柔软且玲珑有致的曲线偎入他胸膛,撩动他向来沉定的心。 这回,换她放纵地吹吻着他的唇,她不要他的唇上留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她要彻底抹去那女官留下的痕迹。 晏莳青放任她笨拙的吻了自己好一会儿,才将她轻轻推开,手指按上她又想靠来的红艳嘴唇,阻止她继续。 凤梓恼了,净拿一双美丽的眼眸瞪他,那灵活又生气勃然的神情,令他望之一怔。 “浅绿?”尽管心底不敢抱太大期望,但他仍不愿放弃任何希望。 她没反应,一双美目仍忿忿地瞪着他。 心下一沉,他掩下充满失望的墨眸,别开脸正欲转身下榻,她却忽然抓住他系在腰上的墨色锦带,硬是不让他离开。 “凤梓,乖乖躺下,别闹——” “我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你却想从我面前走开,青青你太过分了!” 原本轻推着她细瘦肩头的大掌忽然一震,淳着冰寒的眸子霎时恢复了暖色,他抬起眼,望着她气恼的容颜,冷寂已久的心口也跟着偎入了丝丝暖意。 “你全想起来了?” 她未答声,反而蹙着一双黛眉揪着他的唇,心中妒火依然炽烈,耐不住性子地又捏高袖口擦拭着他的嘴唇。“你怎么可以让她碰你?” 面对她的怒问,晏莳青这下完全确定她是想起来了,换作是心智仅有十岁的凤梓,绝无可能这样对他说话。 敢这样怒颜和他相对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垂眸低望,她清澄的大眼满是妒意,他抿唇淡笑,抓下她拚命擦拭着他嘴唇的小手,倾身吻住了她。 不同于刚才那一吻的突兀鲁莽,这一吻,他倾尽了满心柔情,犹似初春的暖风拂入唇瓣,吹过心上。 她嘤声呻吟,抚在他胸前的粉拳渐落入了他掌心,被他分握在身下两侧,不盈一握的腰身也逐渐软下,被他压回卧榻上。 两人的气息暧昧勾缠,唇间似有把狂火烧透了知觉,酥麻的滋味遍布全身,让她使不上力,半掩下沉醉的星眸。 过了良久,她才握着粉拳,轻敲了他的肩头数下,示意自己快顺不过气了。 “那个女人是谁?”待他退离,她立即开口,话里是掩不住的酸味。 “平时照料我生活起居的女官雪荷。” “你喜欢她?”她的神情委屈又气愤。 “我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人。” 他勾唇笑道,笑意从嘴角一路染上了眉梢,俊美若天上谪仙的容貌,教人望之心折。 “那时我已睡着,不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近日风邪入身,令他松懈了戒备,因此才会一时不察,让雪荷近身接触他。 “所以这不是她第一次吻你?”她拔尖了噪音,感到不可置信,只要一想到有别的女子吻他,她就忍不住满腹的嫉妒。 “这是第一次,也将会是唯一的一次。”事实上,在她晕倒之后,他便将雪荷调离了咸池宫。 听到他的保证,她才收起了怒颜,情绪平静下来。 “你知道我等得多心慌吗?”他抚着她染上红晕的脸颊,一寸都不放过,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像是要将她的形貌完全刻入心中。 听出他话中隐忍的孤独煎熬,她红了眼眶,手轻捧住他的面颊。“对不起。”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恢复心智,不会想起我们相爱的日子了。” 虽只是短短数月,对他而言却宛若千百年之久,久到他以为今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在她左右。 “刚回到四灵大地的时候,起初我还记得那些回忆,可是当我一睁开眼,意识便好像被什么压住了” 见她眼露痛苦,他抚上她眉间,温声安抚,“别说了,只要你现在已记起就好。” 她摇摇头,脸上全是恐惧。“可是我好怕,怕我一睡着,再醒过来时又会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痴儿。”说着,她将脸偎进他怀中,心有余悸的轻颤着身子。 他收紧双臂,抱紧她,轻吻着她如云般的漆黑鬓发。 这一刻,除了抱紧她、共同分担她的忧虑,他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他也同样害怕、忧心,她会再一次遗忘两人之间的情爱。 为了凤梓,他已经逆天一回,也许早已经触犯了某些时空的定律,她能再重新活过来,已是一大奇迹,他不敢再奢望其他。 如今她能记起两人相爱的记忆,他只能说,或许是上古诸神的祝祷让奇迹又一次显现。 “青青,抱着我,不要放手……永远也不要放。” “我不会放的。” 静悠悠的寝殿内,两人了无睡意,凝眸注视着对方,直到她抵抗不住困意,枕在他的臂弯内睡去。 而他就这么望着她,直到灯内的烛芯燃尽,寝殿内一片漆黑,他才将她搂近身前,伴着她的心跳声一同沉入梦里。 秋叶落尽,眼看严酷的寒冬就要到来,这几日夜里凤梓因为天寒而睡得不骨肉安稳,每到半夜就会翻身坐起,便再也无法入眠。 日里上朝时,精神自然差了点,仗着有晏莳青在,她好几回都撑额打盹,还差点从金座上滚下来。 “凤梓。” 听见耳畔有人低唤,穿着兔毛滚边暖模的凤梓赶紧从火炉边抬起惺松睡眼,一见来人,也顾不得君臣之仪,起身便扑入男人怀里撒娇。 “青青。”她面颊在他胸膛赠了赠,汲取着他身上温暖的体温,眼角眉梢还沾染着浓重的睡意。 他抚着她被火光偎得热红的芳颊,眼底全是怜爱。“又贪睡了,要是没早一步叫醒你,整张脸都要栽进火炉里了。” 她娇懒一笑,挽着他往外走,外面虽然风寒,可是园子里的冬景却别有一番风情,她想跟他一起欣赏。 到了门口,他却勾住她腰身,不让她再往外走。“你的身子太虚,别到外面吹风。” “可是我想带你去看我亲手种下的鸳鸯果。”从他怀中仰起嫣红的粉嫩脸蛋,她献宝似的拉着他。 他勾起了唇,淡淡一笑不再阻止,由着她拉他走出偏殿,来到宫中的后花园。 她指着一处明显被翻动过的松软泥土,笑靥如花,“你看,我把鸳鸯果种在这株桃花旁边,冰心说,很快就会拔芽长大,到时候,这株鸳鸯果便会和桃花相依偎。”鸳鸯果是能抵御寒冷又长得极快的特殊植物,若是在冬日种下,春天便能开花结果。 他侧过脸笑望她。“冰心拿了许多种子给你,你偏偏只选了鸳鸯果。” “那是当然。”她不害蝶的点头,又道:“我想要你快点当我的皇婿。” “难道你忘了冰心说的话?” “什么?” “我又不是兔子,你怎么老是担心我跳走?” 闻此言,她面颊瞬时炼红似火,咬着下唇轻踩脚。“冰心跟洛月怎能出卖我?!明明要她们不能告诉你的!” “她们只是从了我的命令,将你的情况一五一十回禀。” “讨厌!”她咬唇,颊色红艳,不过目光仍是殷切地瞅着他。“难道你不想当我的皇婿吗?” “眼下还有很多繁琐的事情等着你学习,你不该操心这个。” “对不起。”她没来由的歉声低喃,垂下蝶首,神情郁闷。“我知道你每天都陪着我,怕我睡醒之后就忘了自己是谁,比我还心烦。” 每日天一亮,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不管多早或多晚,他都会守在杨旁。 由于她先前受过重伤,已经落下了病根,所以身子甚是虚寒,天气一冷,便十分贪睡。 有好几回在批阅折子的时候,她不小心撑着颊便睡着,一醒来,就见他正面色焦虑,双臂紧抱着她,像生怕她会就此一睡不醒似的。 他替她担的心,已经数不尽有多少,更别提他还为了管理凤氏江山昼夜操烦。 “既然知道我心烦,就别再站在这里吹风,进去屋里吧。”替她拢好了朱红色滚毛大氅,他握着她的手,并肩齐步徐徐前行。 别让他担心,那便是为他分忧解劳的最好法子。凤梓满怀歉意的付着,却还是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刚种下的鸳鸯果。 等到春日来临,一切都会开花结果吧? 思及此,她笑得眉目弯弯,将身旁的男人揽得更紧实,仿佛已能预见明年初春时节的桃花美景。 第10章(2)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518 夜色渐暗,用过晚膳后,凤梓闲得慌,就看见冰心坐在灯下,手里飞针走线,娴熟的绣着枕套。 也是迟至近日她才知道,原来冰心与玄武互有情愫,晏莳青也早已替他们俩指婚,算一算,大婚之日也快近了。 “你绣的是什么?” 冰心绣得正入神,丝毫没察觉到有人走近,冷不防被凤梓吓得心口一跳。 见冰心就要起身行礼,凤梓手一挥,免了繁琐的礼节,满心只好奇她手中的东西是什么。“绣这个好玩吗?” 冰心摇头微笑。“不好玩,绣得眼睛都花了,手也很酸。” “那为什么还要绣呢?” “因为一针一线,全都代表着我的心意,平素难以启齿的感情,也能透过这一针一线完整表达。” 望着冰心低垂双目,满面娇羞,凤梓可真是又羡又妒,哪像她,天天盼着某人开口求亲,盼得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还是盼不到。 凤梓垂头丧气的转回书房,翻弄着案桌上的书籍,支着颊,心思浮动,想了想又跑回偏殿的大厅。 冰心还坐在灯下勤快地绣着,她走过去,也有样学样的拿起一块绘好图案的锦布,开始绣起了上头交颈相依的鸳鸯。 刚开始绣的时候,她还频频扎到手指,连冰心都看不过眼,一直劝她莫要逞强。 到后来,她逐渐绣出了心得,终于绣好一对象样的鸳鸯,就连冰心与洛月催促她歇息都不理。 实在没法子,冰心与洛月只好请晏莳青出马了。 一踏入灯火通明的大厅,晏莳青便看见她垂着蝶首,彩色的丝线抢在指尖上,纤手在锦锻上穿梭来去。 他走近,她却浑然不觉,仍是兴致盎然地低头猛绣,眉头轻择。见状,他伸出手,按住她的手背。 凤梓抬起眼,惊见是他,本想起身,可不知又想起什么,噘唇低下头,决定不理睬他。 见她一脸生闷气的模样,他不由失笑。“没看见我来?” “看见了。”她口气很冲,不难听出埋怨之意。 “谁惹你不快?” “除了你,还能有谁?” “怎么了?” “你明知故问。” 话刚说完,她指头便被自己狠狠扎了一针,痛得她皱起小脸。 他拉过她见血的指头,合入嘴里轻吮,半晌才止住血,她却气呼呼的抽回手,似乎一点也不领情。 “夜深,别绣了。” “我就要绣,这是要绣给我未来皇婿的,你管不着。” 听她闷声说着,晏莳青也清楚她是在生他的气。 自恢复神智不再是痴儿之后,她变得很不安,总希望他能快点以皇婿身分来陪伴她。 然而宫变虽然已过一段时日,朝中仍有薛昆余下的旧时党羽尚未根除,为了将这些人引出一网打尽,他将心力全放在朝政上,以至于没能顾虑到她的感受。 他知道她的不安,只因那份不安,有大半也存在于他心底。 但是,比起儿女私情,他更在乎的是她的安危。 他不能再冒任何会让她受伤的风险,所以他必须尽快将薛昆布在朝中的势力暗桩全都一一拔除,如此才能放心。 这些烦扰,他自是不想让她知道,省得她忧心而伤了身子。 正闹脾气的凤梓久等不到他的安抚,心底顿时更闷了。 “凤梓,再过不久,也是时候该向众人宣布你已恢复心智的消息了。” “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她停下了绣个不停的手,噘嘴抬眼。 “难道你不希望我当你的皇婿了?” 她眨眨眼,扔下绣到一半的锦锻与针线,跳进他怀里,闷气全消,完全不懂害臊为何物。“我当然想!” 晏莳青弯唇一笑,美若窗外的迷离夜色。 她看傻了眼,双手勾抱着他,乖顺的任他半搂半抱地将她带入寝殿。 “如果真这么想要我当上皇婿,那么你得更努力才行。” “努力什么?” “学习如何当一个让人敬爱的神女。” 又来了!他天天挂念着白凤国,何时才轮到她呀?气不过的凤梓,索性踮起脚尖,吻住了他温凉带笑的唇,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春日已过,夏日海热的暑气正盛,涟漪荡漾的湖中,莲花已是开落搏婷,悬在回廊詹角上的一串珠玉,被一阵暖风拂得叮当作响。 圈子里的鸳鸯果早已经结实迭迭,就等着有心人采撷。 手中捧着一只花形金盏酒杯,轻抿一口以百种花果酿成的甜酒,穿着一身蚕丝薄裳的凤梓伫立在曲廊末端的阶上,嘴角微扬。 开始理政之后,不时仍有臣子在奏折中质疑她的其实身分,但她也不避讳,索性在今日早朝时挑明了说。 如今她已找回尚是痴儿那段日子的记忆,自然不怕有人存心刁难,举凡是孩童时候或是年长之后的种种,她皆巨细靡遗毫无漏失的说个详尽,彻底让那些疑心未除的大臣哑口无言,当下心服口服,不敢再多言。 风又起,拂起了拖曳在地的裙角,仿佛花直在刹那间绽放。一道沉缓的足音敲入耳中,她别眸,向来人展颜欢笑。 “青青。”盈盈浅笑从唇上漾开,将杯盏放落下来,她对他伸出了葱白素手,身姿轻柔地偎在他身侧。 “今天早朝,你又任性了。”晏莳青抚过她披落的乌发,甜酒的花香飘入鼻尖,他眸光温软,胸口泛起了柔意。 “对不起,难得可以展现一下神女的威风嘛。”她甜笑,颊生柔晕,纤手桶上了他尚未完全痊愈的左臂,心仍有些疼。 “也罢,经过今日之后,那些臣子断不敢再质疑你的身分。”他似笑似叹。 “有你在我前面挡着,谁还敢质疑我?”她挽着他的手,撒娇甜笑。 他反手施力,带她入怀,眉间可见关爱。“你近来夜里,可还会作恶梦?” “青青……”她摇摇头,呼吸略喘,将脸埋入他胸口,轻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也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 腰间蓦然一紧,她听见他在她耳边温声言道:“我不是已经这么做了?” 心口泛着丝丝甜蜜,不顾远处还有女官注视着,她主动吻上了他,口中的甜酒香透过唇齿的厮磨,也醉了他。 吻了一晌,她脸儿红如天边暮色,狂乱的心跳久久难以缓下,他的指尖却还抚在她眉眼间,细细描摹着。 对上他流溢着爱怜的黑润凤目,她害羞地敛下星眸,声音甜脆的道:“青青,你可愿意当我的皇婿?” 这句话,她已经不厌其烦的问上无数次,却老是等不到他点头答应,真是恼死人了。 “不急。先等国政稳定下来,再谈也不迟。” “你不急,可是我很急啊……”她细声咕哝,脚下轻轻一跺。 俊眉微扬,他凝目笑望。“身为神女,岂能如此急躁?当前之急,是辅佐你早日学会治理朝政。” 细葱似的指头拧揪着他的衣袖,她掩下长肿,语气稍带埋怨地悄声道:“我要你陪在我身边,可不是要你天天督促我怎么治理朝政……” 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不落的入了他耳里,他优美的唇线弯开一抹笑弧,将她按入胸口,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背。“你信不过我吗?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不是信不过……”她抿抿嘴,张臂环住他的腰。“而是想快点名正言顺,我想每时每刻跟你在一起。” 如此一来,便不必在其他人面前刻意避嫌。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痴儿,自然懂得旁人暧昧猜疑的目光,好似他们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罪行,见了心底就闷。 “青青快点当我的皇婿好不?我不会亏待你的。”自他怀中仰起清亮的眸子,她似在耍赖般的摇着他。 晏莳青面上的笑添了一丝宠溺,将系在腰带上的锦囊取下,在她困惑的瞅视中,将之解开。 他从锦囊中捏起了一颗杏花糖,送至她嘴边,她讶然张开双唇,须臾间,甜味浸满了舌腔。 “把糖还给你,省得你闹脾气,晚上跑进我房里咬我嘴唇。”他似笑非笑的言道。 听出他话里的取笑之意,她颊色红艳如盛开的桃花,含着甜入心的杏花糖,伸手轻捶他一下。“青青,你取笑我!” 晏莳青倾身,掏吻她甜软的唇,深吮了半晌。暮霞将万里无云的苍穹染成了一片瑰艳,两人相依的倒影映在碧绿的湖水上。 许久之后,夜幕垂映,星辉烁烁,他们携手行过重重回廊,返回寝殿。 “青青,你的师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徐行间,她蓦地忆起了那个气质神秘的英俊男人。 “为何有此一问?” “只是……好奇罢了。”她不敢确定那个神秘的男人便是乾坤老人,毕竟岁数上实在兜不拢,因此也不想妄加多言。 “师草的来历背景一直是个谜,我们同门三人除了白珞之外,我与司空碇是在懂事之后被师尊收留,除了知道他名气甚大,其余的一概不知。” “那他……岁数很大吧?” 晏莳青淡笑,摇首。“没人知道他其实的岁数,加上他修仙有道,容貌未曾有半丝衰老,乾坤老人与卜算子其实是外人擅自替他起的封号,他并不以此自称。” 凤梓诧异的缓下步履。“真的?!”这么说来,那个在紧要关头出手帮助她回到四灵大地的神秘男人,果真就是乾坤老人? “他如今人在何方?”她纳闷又问。 “师尊的行踪自数年前便无从得知,无论是观星相还是卜卦,都毫无征兆。” 他一顿,凤目回睇。“莫非你遇见他了?” 她寻思半晌,忽然微笑摇首。“没什么,就只是心底感到好奇罢了。” 既然神秘男人不愿透露他的其实身分,肯定有他的道理,她也无须再添乱,眼下,没有什么重要得过她与青青心连心的相守在一起。 知道他心细如发,必定不会这么容易就信了她,不想让这事扰了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光,她索性把螓首一偏,靠在他右肩上,赖着不肯动。 “青青……月光好美,不如今天留在宫里别走了。”她拉过他的手心,指尖在上头轻挠。 “神女此话,可是打算召国师侍寝?”他笑了笑,眸底亮起了两簇灼焰,手心一收,拢住了细雪般的柔荑。 “如果我说是呢?”她亲着脸问道,心儿颤跳,生怕他出声拒绝。 他眸色渐深,腕劲一施,将她拉入自己逐渐升温的怀内,黑暗中,他含住了她细致如贝的耳珠子,鼻息略喘的道:“那我只好听令照办了。” 她心音如雷鸣,忽觉腰间一热,眨眼一瞬,身子已被他抱起,贴着他心口。聆听着他鼓动的心跳声,她面上笑容如春日芳菲,娇靥灿烂。 虽已是夏日时节,但那夜朝凤宫寝殿外的几株桃花依然奇异的绽放,一株结满鸳鸯果的树枝与桃花木相依着。 上古神谕确实灵验过,当初凤梓之死,确实是因晏莳青而起,但凤梓之所以能再重新活过,却也是晏莳青逆天而为所致。 就在此夜,他们的身与心终于脉脉相连,用最深的爱恋,破除了“凤凰不栖桃花木”的神谕,从此相守相依。 尾声 更新时间:2017-01-13 18:00:04 字数:413 《白凤国正史》乐史公曰: 凤氏有女名梓,是为凤氏最后血脉,十岁时不慎饮毒,致使心智痴傻,幸有晏姓国师在旁辅助继位,帮其逃过数重死劫。 晏氏国师,貌若仙,美姿仪,时称桃花仙降世之神人,心性寡淡,极傲,初见凤氏神女,为其倾心,故协助抗敌治国,屡屡建功,白凤国子民无不拜服。 贞静七年,凤氏神女遇刺命危,幸得上古诸神庇佑,大难不死,恢复心智,晏氏国师痴心一片,杀逆贼,护其周全,此二人真乃良缘天定。 贞静八年,凤氏神女召其为皇婿,二人共治朝政,白凤国安享太平盛年。 贞静十年,麒麟国来犯,为守凤氏江山,晏氏率兵出战,大获全胜,此后诸灵各国皆不敢小觑。 贞静十二年,凤氏神女诞下两子,一龙一凤,天降七彩流光,神迹尽显…… 【全书完】 * 欲知司空碇如何用计智娶美娇娘,请看花园系列1768美夫临门之一《夺后佞臣》。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toptw】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